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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还在吃着皇上的俸禄,恰恰是拜文山公所赐。下官感激他还来不及……”
另外几人都“咦”了一声。谢昌元道:“愿闻其详。”
王积翁笑道:“这个么,说来也简单。下官曾经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皇上为什么要重用王某这种汉人降官?真的是因为王某胸中有什么天下罕有的经世之才不成?嘿嘿,这点自知之明,我倒还是有的。思来想去,恰恰是因为兵马司里的那位软硬不吃,迟迟不降,这才显出王某对皇上的忠心来。否则,要是咱们汉人一股脑全都归顺了,那在蒙古人眼里可就是一钱不值啦。大伙也不是不知,过去蒙古军队横扫西域的时候,有多少国家打都没打,就举国投降的?现在呢?还不是人人做驱口的命?”
众人寂然无声。王积翁呷了口茶,又笑道:“汉人又臭又硬不好吗?文山公算是给皇上上了一课,让他知道咱们汉人脾气倔,不好管。皇上这才会任命这么多汉官,让汉人去管汉人,咱们这些降官,在朝廷里才说得上话。这么着,王某头上的乌纱帽才戴得牢。所以说,王某每日晨起,看着自家的高宅大院,除了感激皇上圣恩,也时常会遥祝文山公福体安健,少受活罪。”
奉书听到王积翁的一番高谈阔论,只觉得此人脸皮之厚,当世罕有。但他的这番道理居然也能够自圆其说,毫无纰漏,直把她听得在橱柜里连连点头,心想:“可不是吗,倘若人人都对蒙古人俯首帖耳,你们这些汉奸自然不值钱了。”忽然心中一动:“王积翁虽然是汉奸,可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儒士,怎么会如此恬不知耻?这番话真的出自他本心?不会……不会是师父教他的吧?是了,说不定是师父挟制住了这个大汉奸,逼他出面营救爹爹。让我在这里偷听,是为了确定他没有耍花招,没念错台词。”
半晌,谢昌元才说:“汉人管汉人,也不失为百姓之福,毕竟……都是同胞,都是一个祖宗,只有咱们汉人儒臣才知道爱惜民力的……要紧之处。”这么一说,算是间接同意了王积翁的论调。
曹大人和马大人也一齐笑道:“王大人一席话,下官茅塞顿开。”
方才那个满口质疑之辞倪大人不说话了。从他的方向,只传来叮叮当当的茶盏声响,似乎是在大口喝茶。
王积翁打了个哈哈,笑道:“下官就是这个毛病,话太多,经常唱独角戏,在皇上面前也改不了,大伙莫怪。不过话说回来,下官这一番活动,也不是没有私心。下官一直仰慕文山公的为人,这是众所周知,没什么好遮掩的。”转头笑道:“谢大人当年,不是也与文山公交情匪浅吗?不知文山公为谢大人手书的那篇《座右自警辞》,谢大人还留着吗?”
谢昌元道:“文山公的……墨宝,下官自然是珍重之至。”
王积翁笑道:“这可羡煞下官啦。谁不知道,文山公的诗、文、书法,都是当世一绝,他的那支笔,清劲纵任,翻转灵动,说是超凡脱俗,也毫不为过。就说他那句‘簸扬且听箕张口,丈夫壮气须冲斗’……”
王积翁侃侃而谈,谈起了文天祥的诗文书法,其余几人这才放得开了。吟诗作文本是这些故宋文官的老本行,当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这个引他一句诗,那个化用他一句词,就连那个倪大人也跟着讨论了几句。厅里慢慢充满了热闹的空气。
奉书的心中被自豪填满了,忽然又有些沮丧,想:“我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只怕连爹爹的一个零头都及不上,比这些汉奸也都差得远,枉做了丞相的女儿。”
只听谢昌元不无遗憾地道:“如此才华,可惜啦。”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但言外之意很明显。文天祥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埋没在木枷和铁链之下,自然再不会有什么诗文妙句传扬开来。
王积翁忽然神秘兮兮地说:“文山公近年落难,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可下官最近也得了一份他的墨宝,不敢擅藏,请大伙过过目。”说着,只听纸张声响,似乎是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叠纸。
几人同时“咦”了一声,接着是椅子蹭地的声响,有人站了起来,朝王积翁凑过去。
谢昌元激动着声音道:“这是……这是文山公的字!这是一封信哪。王大人,这是他写给你的信?”紧接着又喃喃读了起来,读得抑扬顿挫,似乎信中还附了诗。
王积翁话语中掩饰不住得意,笑道:“下官哪有这个福分,让他专门给我写信?这个嘛,说来话长,当初下官奉命去兵马司开导文山公,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挨他的骂,可是一进门,却看到……嘿嘿,吓了我一跳……”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曹大人、倪大人、马大人齐道:“看到什么?”
王积翁坐回座位,叹了口气,道:“文山公满面泪痕纵横,竟是哭了不少时候啦。”
奉书差点叫了起来,连忙捂住嘴,差点把橱柜里的一叠瓷碗碰倒。
另外几人也吃了一惊。谢昌元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文山公……”
王积翁道:“那间小牢房,不瞒大家说,若不是文山公坐在里面,下官是一刻也呆不住的。那一小片方寸之地,处处阳光暴晒,遍地秽臭,每走一步,都能踩到腐烂的死老鼠,更别说旁边垃圾房里的泔水味、霉味,周围犯人身上的汗味、狐臭味,真可谓是诸气萃然。别说文山公,王某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也快哭啦。我当时还心中窃喜,以为文山公熬不住这等苦楚,因此流泪,便上前好言劝慰,只道能劝得他动,为皇上立个大功。”
谢昌元跟着叹了口气,没说话。
王积翁道:“可是我再上前一看,才知道文山公到底是为什么伤心。他手里攥着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扭扭捏捏的,文辞也不怎么样,似乎写信的是个小姑娘。我凑过去一读,原来那写信的,竟然是文山公的宝贝女儿。我一直以为文山公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于战乱了呢。”
谢昌元“啊”了一声,道:“文山公在狱中,居然还能收到家信?”
王积翁叹了口气,道:“这信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寄来的。文小姐在信中说,她如今沦为人奴,所受待遇非人,被诸般人严加相逼,眼见清白不保,祈望爹爹救命。”
奉书在橱柜里无声地惊呼:“二姐!”
柳亭说过,枢密院的人命令她给父亲写信。若是不写,就会把她送到蒙古人房里任人糟蹋。
可是柳亭却始终没等到回信。奉书想起二姐那个无动于衷的眼神,想起她淡淡地说:“爹爹?爹爹什么时候管过我?”
其余诸人也立刻明白了,唏嘘了好一阵子。曹大人叹道:“张大人这件事,也做得绝了些。毕竟是娇生惯养的相府小姐……”
王积翁道:“文山公捏着那信,已经不知呆了多久啦,跳蚤爬在他身上,他也不知去赶,还是我给他捉掉的。我安慰他说,毕竟小姐如今是生非死,勉强也算个好消息。他却只是流泪,痴了一般,反反复复地只是说,爹爹不好,爹爹对不起……”
奉书心如刀绞,泪水扑扑地流下来。
谢昌元嗟叹许久,道:“人谁无骨肉?下官也有女儿,要是她们……唉,唉!文山公也不是神仙,自然割舍不下。”
王积翁又道:“我像哄小孩儿似的,哄了他好久,他才慢慢好了。我试探着跟他说,要不就退一退,向皇上跪一跪,别再管那些虚名,骨肉团聚才是最要紧的。”
谢、曹、马三人齐道:“他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柳亭没等到父亲的回信,觉得父亲不管自己了。现在,看看真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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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明天的章节字数吓到。明天双更,因为我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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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歌》写于1282年夏,也就是几个月以前。正气歌序言里详细记述了文天祥当时的生活环境,比文中作者的渣描写要生动多了。现抄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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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沓,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