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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说辞都是用来骗外人的,陆玉簪情知夏兰盈有不可告人之事,她不知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大房既然把人送了顺天府,定然已经清楚前因后果。
事到如今,尘埃落定,她才悠悠转醒,连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了。只怕大房还会觉得在这件事上她为了不惹上麻烦特意装聋作哑。
陆玉簪强装镇定,不闪不避地与陆夷光对视,“短短一眼,崔婶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她,无凭无据我不敢随便说。只好暗中观察,发现并无不妥之处,便以为是崔婶看到了相似之人。” 她闭了闭眼,“现在想来,是我懦弱自私。相由心生,我心里不希望是她,所见所闻便都在佐证这一点。可是,县主,我真的不确定是她。”
陆夷光望着她,不同的心境看待同一事物的观感是不同的。譬如那天夏兰盈喂药,同样在场的陆初凝和陆初凌没有疑心,所以不觉有异。而她心存怀疑,怎么看怎么怪异,还逮了个正着。
“我相信你不确定是她。”
陆玉簪并没有看见夏兰盈,她的判断全部基于旁人。至于看见了夏兰盈的崔婶确不确信?夏兰盈倒是说崔婶认出她了,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做贼心虚,看谁都像知情人。
不过依陆夷光自己的想法,这位大婶对陆玉簪掏心掏肺,还有点爱耍小聪明,若说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装傻,她还是信的。
算了,人都死了,追究这个毫无意义。
说来,追因溯果,也是被殃及的池鱼。
陆夷光笑笑,“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有什么事让丫鬟给我递个信。”
陆玉簪扯了扯嘴角,“谢谢县主。”
陆夷光站了起来,“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县主慢走。”陆玉簪恭声道,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又消失在鬓发间,终究是不同了。
隔着田字窗,院子里的绿树红花迎风摇曳,陆玉簪的眼里却是一片空洞的白茫茫,真心待她好的一个又一个的接着离开。天大地大,只剩下她孑然一人。
乘坐马车离开的陆夷光托腮靠在小几上,叹气又叹气,人心果然复杂,她自己也挺复杂的,蹬了蹬脚,甩了甩脑袋,往后一躺,“去流芳斋。”美食可以治愈一切。
这一次却失灵了,不是美食不好吃,而是陆夷光在流芳斋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自家的八卦,不食而愈。
随着夏兰盈入狱,整个京城上层都骚动了,陆夷光和杜若婚事的纷争才平息不久,紧接着陆见深爆出了一个新闻,今年陆家犯太岁,确认无误。
一时之间关于陆夏两家的流言甚嚣尘上,比陆夷光那会儿更甚,毕竟这亲家反目成仇闹到公堂上的在上层实属罕见。
有说夏氏女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的,一言不合置人于死地,为了掩盖丑事再下毒手,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因夏家之过毫无争议,反倒议论的人少,更多的人议论陆家。
在一部分看来,总归是亲家,即便夏兰盈做错了,死的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弄到送官的地步,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送进大狱,太过铁石心肠。
这群人觉得陆家不理智,这衙门一送,岂不是把两家都置于风口浪尖徒惹非议,完全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咽不下这口气,让夏家悄悄把人处理了就是,何必弄得满城风雨,实在是不近人情。
另一部分则认为,国有国法,夏兰盈犯了国法送衙门天经地义。陆家大义灭亲,可歌可颂。
再说了,夏氏女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陆氏女,一计不成又是一计,压根没把陆家看在眼里,当然要狠狠还以颜色。
有好事之徒问陆见深,何至于送官?
陆见深反问,“她是否杀了人?”
好事之徒,“是。”
陆见深,“是否触犯《周律》?”
好事之徒,“是。”
陆见深,“触犯《周律》之人,何以不法办?”
好事之徒,“……”
陆见深正色,“犯律不法办或处以私刑,置国法于何地。”
好事之徒怂了。
陆见深凛然,“我陆氏食君之禄,更该以身作则,奉公守法,恪遵功令。”
好事之徒,“……陆大人大公无私,在下万分钦佩。”您政治思想这么正确,谁敢跟您唱反调。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 充斥着刺鼻的异味; 那是一种食物、血肉、排泄物种种味道混融形成的异臭; 腐朽绝望。
常年不见天日的牢房十分昏暗; 只能靠着过道上射进来的微弱烛光照明。
抱膝坐在墙角稻草堆上的夏兰盈出神的盯着过道墙壁上的油灯。她的待遇比旁人好一些,一个人单独住了一个牢房。一个人清静也寂寞,她只能盯着油灯发呆; 这是她视野范围之内唯一明亮的物体。
在这里最多的就是时间; 这一阵她想了很多很多,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给自己编制了一个美梦,她以为做过的事情可以像沙; 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沉浸在这个美梦中不可自拔,为了捍卫这个美梦,不惜杀人。
可梦终究有醒的时候,她却没想过会醒的这么猝不及防,这般痛不欲生。
老天爷对她可真是恶意满满。前世,呵呵,那些不堪的回忆不是一场梦; 是她的真正经历过的前世。
梦再真实也不可能历历在目,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与白宇辰在简陋的小院子里拜堂成亲的每一个细节; 记得洞房花烛夜,也得对镜画眉……更记得被卖到花船上的每一时每一刻。
做梦也是要有依据的; 那些事若非亲身经历过; 想梦也梦不到。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这样就能假装自己白璧无瑕。
前世她活得像个笑话,放弃大好前程与一个卑鄙小人私奔,落得倚门卖笑的下场。更可笑的是就因为陆见深想替她赎身,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旧情难忘。
哪来的情,若有情,他怎么会赶尽杀绝把她送至官府,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私奔之后她落得那么个不堪下场,再多的怒意都消了,兴许还有些畅快,看啊,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至于他为何依旧未婚,也许是人家挑花了眼。
自己却自以为是人家为了她守身如玉,又感动又欢喜又自卑又愧疚,傻里傻气地沉湖自尽。
死后居然重生了,哪怕重生在私奔之后,她也以为这是老天爷怜悯她。
直到现在才明白,老天爷是觉得她好笑,想再看一回笑话乐一乐。
的确好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可笑至极。
“哒哒哒哒”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抱成一圈的夏兰盈充耳不闻,视线随着摇晃的灯火摇晃。
人世间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当你绝望时给了你一线希望,却再一次走向绝望。
“姐姐!”
夏兰盈愣了愣,不敢置信地转头望着疾跑而来的夏兰彤,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视线。自她下狱,家人一次都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
夏兰彤心焚如火地看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夏兰盈,她的姐姐是夏氏嫡长女,金尊玉贵,何曾这般狼狈过,她抓着栏杆催促狱卒,“开门,快开门。”
拿着钥匙开门的狱卒小声道,“姑娘,一盏茶的功夫,不能再多了。”要不是上面没发话要好好教这个女犯规矩,而夏兰彤给的银两足够多,他们几个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夏兰彤胡乱点了点头,一等门开立即矮身冲了进去,跪在夏兰盈跟前抓着她的双手泪水潸然,“姐姐,姐姐。”
夏兰盈面上一片水光,终究有一个人来送她了,她伸手探向夏兰彤,想为她拭泪,伸到一半,想起来自己的手很脏,无力下垂,却落入一双温暖细腻的手中。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夏兰盈手上,夏兰彤泣不成声,如果那时候她不因为私心放纵姐姐与人私奔,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不会!
“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该,与人无尤。”她错在不该私奔,更错在不该私奔后还以为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大错特错在想杀人灭口,可惜她醒悟的太晚了,但是有一件事还不晚。
夏兰盈紧紧抓着夏兰彤的手,声音紧绷,“阿彤你听着,你不要学我,你不能犯错,犯了错就不能回头了,你知道吗?”
吃痛的夏兰彤不敢叫出声,强忍着痛意望着眼角眦开的夏兰盈,下意识的用力点头,“姐姐,我知道,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