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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才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根本就不理会,莞初只得应了他道,“今儿有了个曲子,正好琴也能使了就想着试试。”
“新填的?”
他的语声丝毫不见惊讶,倒觉喜滋滋的,她纳闷儿一下,点点头,“嗯。”
“我听听。”
“明儿弹给你听。”
“就今儿!”
“那咱们回房,我弹给你听……”
“就在这儿!”
他磕在肩头,语声不大,也不强,不似平日的霸道,却是赖皮赖脸的。莞初不知怎的,忽地就心软,想扭头看看他,一转,正正贴了他的脸颊,他笑了,余光里看到那笑坏坏的,从他的眼睛到他的嘴角……
不觉的,她的小脸红红的,“那……你放开我,我接着弹完就是。”
“我要从头听起。”
“从头?”莞初轻轻挑了小眉,“一晚上的呢……”
他闻言立刻打断,“怕什么?咱们有一宿的功夫呢,从头来,一个谱子都不许差!”
“相公……”
“你听不听话?”
他一提语声,就在她耳边,虽说直直吼进来,却是一丁点的势气都没有,她立刻撅了小嘴,不再理睬。他瞧了瞧,小脸上一脸肃色,绒绒的睫毛一搭,动也不动,不得不凑了轻轻咬着她的小耳朵,“听话,好好儿弹,明儿相公给你弄个好玩意儿来。”
“我不要。”
“明儿咱们出去吃夜食摊子?”
“我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嗯?”他越柔了语声,求道,“今儿夜里我可是非得着不可了。”
“那……”莞初抿抿唇,“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
“行。”
“你都没问什么事呢……”她一挑小眉,应得这么快,这还有谱么?
那不肯相信的小模样不用瞧也都在他眼中,他笑笑,“什么都行。”
“真的?”
“嗯。”
她笑了,两只小涡儿圆圆满满的,这样也好,她要听他拉琴,一定要看他做琴师的样子……
夜凉,湖水上小风阵阵,他直起身,放开手臂却是不肯她离了怀抱,两手依然揽在她腰间,歪着头,看那绒绒的睫毛轻轻拢着那浅浅清澈的眸,看那白玉雕琢的小鼻、小口,似那一夜湿漉漉从他手中脱出来,清清可口……
弦音清凌,似山泉飞溅,似玉鸟儿轻啼鸣;一声轻挑,探过柳梢头;飞旋流畅,直入夜空沉静;
夜幕下,似那水上的精灵,翩翩起舞,围着他,缠绕盘旋;静谧中,似那梦中的幻影,轻拨心弦,带着他,圆梦成真……
一夜的奔波,都化在她的琴弦之上;两年的苦寻,都淹没在这暖暖香甜的软人儿身上……
他不觉轻轻闭了眼睛,额头的汗水,心头的热燥渐渐平复,天南海北、生平快意都不及此时一刻,听着梦寐以求的律调从那纤纤指尖流出,柔柔滋润他的心底,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玄妙的美事……
一曲终了,两人静,满湖余韵环绕,他低头,又轻轻窝在她肩头……
“弹完了呢。”
“嗯。”他哑哑地应了一声,腻在喉中,“我也落了汗了。”
“回房吧?”
“我还饿着呢。”
“嗯?”她一惊,扭头看他,“那怎么不早说?”
“问你,怎的不等我吃饭?”
“……你今儿回来晚了。”
“再晚你也得等着啊。”
他无赖,无赖得理所当然,莞初挣了挣小眉,想理论,竟是一时没了道理,有些懊恼,“起来吧,我去厨房看看弄些吃的。”
“不要点心。我要吃现做的。”
“……想吃什么?”
“茶泡饭。”
“嗯,我去给你弄。”
他终于放开了她,莞初起身,离了他的怀抱,湖上小风一吹,竟是透心的凉……
看着她出了月亮门,齐天睿这才转身,挺拔的身型负手而立,对着那不远处画楼上的灯光,轻轻一挑眉。
楼上的人微微一笑,衣袖一挥,一只金色的小鸟儿扑棱棱地飞了出来,在他身边轻盈盈地盘旋,一转头飞下来,落在那琴板上……
齐天睿咬咬牙,转身走出月亮门,狠狠一摔门,将那只会飞的小鸟儿关在了园门外……
……
夜已是悄悄流过,天空中那几颗小星星越来越远,淡淡依稀的光亮;窗外没有风,日头出来前的静谧,如今安宁……
他吃得饱饱的,洗漱罢,又用热水擦了擦身,换了衣裳清清爽爽,这才躺下。莞初在外头收拾齐整,走进帐中,才见那床榻之上换了一床被,大大的,足足遮了这张床,淡淡天青的颜色,薄薄的棉,光滑的云缎……
“愣着做什么?你不困啊?”
他嗔了一句,语声好是温柔,莞初蹙了蹙眉,“相公……”
“上来啊。”
“……不。”
看那娇软的人儿一身雪白的小衣儿站在床边就是不肯动,齐天睿只得起身拉过她的小手,柔声问,“怎的了?嗯?”
“平日……不是正好,做什么非要……”
手心里那小拳头都不肯展开给他握,他只得轻轻摩挲着那手背,“早不该如此么?”
不知他的话怎样,她竟是往后退了一步,看那小脸都有些发白,齐天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下床将人揽进怀里,“平日里都能抱着睡,这怎的一个被子就……”
“不行,不行……”小身子僵着,就要往外挣,齐天睿拢紧不许她再动,低头在她耳边哄道,“不碰你,啊?我就是想抱着近些。”
“相公……”
看那仰起的小脸惨白白的,嫩嫩的唇瓣越觉得娇娇润润,他抬手轻轻点点小鼻尖,哑声嗔道,“听听,一口一个相公,相公只是想抱着,都不行?”
“求你……”
小声儿里都带了哭腔,齐天睿越觉心软,手臂却丝毫不肯松懈一点……“怕我?”
他的眼睛近近的,如此亲昵,从未有过的柔软,她竟是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要不,咱们就站到天亮。你一日不肯么,咱们就一日如此。横竖,我是不会放开。”
莞初忽地喘不上气,心通通跳,只觉浑身酸楚……“我,我站得住。”
“我也站得住。咱们试试?”
……
天边一线细细的鱼肚白,晨曦淡淡洒在窗棱,房中暗暗的,两个相拥而立的人……
她僵着,他合着双目,十分悠然。大半个时辰过去,那怀中终是有了一点点,一点点的动静,他低头,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怎的?困了?”
“相公……”
“莫再叫我相公,我当不起。”
“你……今儿不往柜上去么?歇一会儿吧。”
“要歇就一起歇,要么,一会儿天亮,我自己走就是。”
他轻描淡写的,如此坚定,她低了头,轻轻咬着唇……
“丫头,丫头……”
她终是轻轻地,轻轻地靠进他怀里,“那你……真的答应我……不……”
他眼中满含了笑意,“放心,哪能强着我的丫头呢?嗯?”
一弯腰,打横将人抱起……
……
宽大的锦被之下,软软香柔拥进怀中,这一刻,浑身疏解……
☆、第64章
……
窝在怀中,她始终背对着他,他忍不得想抱紧,亦不敢太用力,拢得她像一只弯弯的小月牙儿……
低头,轻轻嗅在她耳边,绒绒的小发,暖暖清香,这是他丫头的味道,好是熟悉,好窝心;只是此刻,嗅得小心翼翼,一点点,熨在心肺里,越适宜越有些求之不得的贪婪……
她累了,屏着精神僵了一会儿,终是在他怀中安然睡去。他轻轻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朦胧的晨曦里,蹙了眉……
齐天睿,离经叛道,少年得志;极狂妄,又极隐忍。今夜里,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强出一招,不过是仗着一个相公的虚名,而他生平,最恨虚名!
一纸聘书,十年的渊源;他不屑,叶从夕不屑,宁家更不屑!若是料得不错,亡母之愿才是丫头肯嫁给他的唯一因由,他从不在意因由,却是十分执拗这从此往后的结果。
乖乖的小女孩儿,玲珑剔透,这么聪明,又这么坚忍,一时入了他的心,只觉从此宠着她便顺心顺意;谁曾想,她竟然就是自己一曲牵肠、心心念念寻了两年的杜仲子,狂喜之下,怎能不怕……
她的琴音起自两年前,那个时候她才十三岁,是怎样的阅历,怎样的坎坷,才能谱下那样清清灵灵、跳脱尘世的曲子?山间水上,市井人家,旋律如此流畅,似那汩汩流淌的泉水,甘甜,清澈;转合如此老练,将人一点的心思都要化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