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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像是有吓我的成分,但我再次低下头看向轻寒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的确没有一点别的情绪,仿佛没有了灵魂,而喜怒哀乐,人世间的一切好像也都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离了一般;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管周围的人对他做什么,他都只能接受。
我沉默的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而裴元灏也放开了我的手。
“……”
三个人就这样在黑暗里默默的相对着,不知过了多久,我仍旧伸出手去,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苍白消瘦的脸庞,正如裴元灏所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将掌心熨帖上他有些发凉的脸颊。
就算,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我有……
你会明白吗?
不知在这一刻,是真的被我掌心的气息所染,还是他的下意识的动作,那双明亮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了,黑暗中传来了他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我虽然有些不舍,也只能轻轻的收回手来。
而眼前一阵风掠过,裴元灏已经站起身来,淡淡的丢下一句:“今晚,他不能受人打扰。”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
我有些踌躇,虽然在这一刻,我更想留下来陪着他,但裴元灏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却似乎并不如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真的冒险,帮他盖好被子,放两边的帷幔遮蔽严实了,然后走了出去。
刚一走到门口,外面已经亮起了一阵光。
或许是因为在屋子里面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亮起的光让裴元灏有些猝不及防,他的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倒,我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心!”
手上一沉,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张苍白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而我却在这一刻,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因为我看到,自己扶着的那只手的手腕上,被一条不知道是手帕还是什么的布条胡乱的缠绕着,里面还透着刺目的殷红。
那红色,刺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听到我的声音,再低头看了一眼,目光也变得冷了起来,就要把手抽回去,我无奈也只能放手,他冷冷的对着周围道:“严守这个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是。”
几个护卫立刻上前来,守在了大门两边。
他这才起身离开,而我想了想,又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刚刚他带我去到的那个房间里,迈进大门后,他站在房子中央,听见我也跟着走进去了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冷冷的说道:“你还跟来干什么?”
我轻声说道:“陛下的伤……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有多多余,白天已经有太医和医官,还有城内那么多大夫都在外面待命,皇帝陛下身上的伤,自然也轮不到我一个白丁来动手。
可是,他的口气虽冷,却没有真的拒绝,而是慢慢的走到了刚刚圈着我的那张圈椅上,坐了下来。
我这才回头,正好玉公公也一直守在外面,我让他取药和绷带来,再准备一点补血的汤药。皇帝受了伤,大家都焦头烂额的,唯有玉公公好像还有点高兴的样子,将东西递给我了之后,退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还传来了他赶走其他服侍的小太监的声音。
我捧着那些东西,慢慢的走到了裴元灏的面前。
这间屋子里点亮了几盏烛台,摇曳的灯光映照在他消瘦的脸上,甚至比刚刚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看到他的样子更苍白,嘴唇也有些失血的干涸。我想了想,先给他倒了一杯清水放到他手边,轻声道:“陛下不能喝太多的水,润一润吧。”
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撑着额头,像是倦怠得已经要睡着了,但听见我的话,还是放下手来,端过茶碗来润了一下嘴唇。
这样再看来,才稍微精神了一点。
然后,我的视线便看向了他放在圈椅扶手上的那只手。
比刚刚更清楚的,看到绑着他手腕的是一块明黄色的手帕,但现在被血污沾满了,几乎已经看不出本色了,而且打的结也非常的粗糙,隐隐还能看到里面干涸的血块。
我轻声说道:“请陛下忍一忍。”
“……”
他没有说话,我便捧起他那只手,轻轻的解开了手帕,里面的伤口几乎没有处理,血肉模糊的样子看得人心惊,我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但手上却并没有慌乱,帮他清洗了伤口,再用干燥干净的帕子擦干了手腕,这一下伤口的裂痕更清楚的呈现在眼前,也更让人触目心惊。
应该是一把很快的匕首,伤口细长,切口也非常的平滑。
可是看着里面殷红的血肉,也知道他一直在忍受着多大的痛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过一旁托盘上的绷带,小心翼翼的缠上了他的伤口。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我,烛光虽然明亮,却远不如他的目光那么灼人。
就在我一层一层的帮他包扎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怎么,朕给了他那一点,就换来你如此相待?”
“……”
我沉默了一下之后,才说道:“他也——只不过,挡在了陛下的面前,不也换来了陛下救命的援手吗?”
“救命?朕可没说,救了他的命。”
“……”
“他的命,还在老天手上呢!”
“……”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他。
而他的脸色也有些阴沉,没有看我,只是眉心几道深深的皱褶,似乎应证了他刚刚的话。
……
想来,轻寒体内的毒,到底要如何清除,我也并不明白,而裴元灏体内的血液虽然特殊,但到底不是老君的仙丹,能包治百病的。
但——
我低下头去,继续给他包扎:“只要他有希望,就好了。”
“……”
“我不敢奢求太多。”
裴元灏又看了我一眼,这一次我没有再说什么,而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对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了。
收起一边染血的绷带,我柔声说道:“陛下这几日千万不要再用这只手,那块玉……也且放着吧。”
他听了,只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如我所说放下,而是拉下衣袖,将伤口遮住了。
我知道他这个人,虽然不算刚愎自用,但决定了的事,不是别人能劝得了的。
于是,我没再劝。
也没有离开。
他看着我:“你还有话要跟朕说?”
“是。”
“你要说什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陛下,魏——裴宁远,真的是皇四子吗?”
☆、2035。第2034章 这样的真相,他能接受吗?
我认为在经过了这一天的巨大变故之后,他应该已经可以面对任何一件事,也可以面对我的任何一句话,但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他的气息一沉,屋子里的气氛也随之一沉。
“这是你该问的吗?!”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真也看到他的脸上透着怒意,目光冷冷的看着我。
不过,也许是因为失血的关系,他的脸色苍白,眼角微微发红,让他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气势稍微减轻了一些,我也真的没有那么怕他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这件事,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真相?朕说的话,就是真相!”
“……”
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我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
之前他让我把魏宁远叫到西安府来接驾,说到底谁是天家四子他一看便知。但,怎么可能真的一看便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赵淑媛在郊外的寺庙里产下皇四子后就被殷皇后的人带走,那他是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个弟弟的。
这中间几十年的分隔,又怎么可能让他“一看便知”?
我咬了咬下唇,然后说道:“陛下说的,是给老百姓的真相,可我——我要知道的,是真实的真相。”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裴元灏的眉心一蹙。
顿时,我感到他周身的气息都有些动摇,正好我也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慢慢的将手收了回去,然后扶着圈椅的扶手站了起来,我也急忙跟了上去,只见他走到屋子中央,背对着我站了许久,才说道:“真实的真相?”
“……”
“你所说的真实的真相,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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