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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柔伽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江涵收回眼,听见戚覃道:“皇上,苏阆劫走成斐一事……”
“朕只问你,成斐是不是在你手上被劫的。”
江涵突然打断,声色沉沉。
戚覃一时像是哑巴嘴里被生生塞了口黄连,吐也吐不得,只好道:“是。”
“那便是戚侯的疏忽,”江涵口吻里忽而带了强硬的味道,“即便最后和中郎将起了冲突,也是在成斐被劫走之后,朕说的可对?”
戚覃脸色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来:“是,”他一顿,又扬声道,“臣愿将功补过,恳请皇上允臣带人寻捕,不日必定将苏阆和成斐缉拿归案。”
“此次诏命已负,朕凭何信你?”
他看也不看戚覃顿住的身形,继续冷声道:“戚侯此次办事确凿急躁了些,将功补过实在不必了,且回府面壁思过吧,也散散戾气,免得自己疏忽办漏了事,还要往旁人身上推,这个月便不必上朝了,好好在府中静一静心。”
戚覃猛地抬起脸:“皇上……”
“封策,你带人前去缉拿成苏二人,”江涵不耐皱眉,打断了他的话,转向一旁静候的封策道,“此事便交给佐枢去办,寻捕逃犯你们是有经验的,朕放心。”
封策领命去了,戚覃余光瞥过案后那道明黄的影子,眼底隐藏的神色蓦地阴冷了起来,不甘道:“容臣多嘴问一句,成斐犯的乃是谋逆之罪,苏光天化日之下劫走此人,不可不谓猖狂至极,皇上处置了臣,苏家中人,是否也该发落?”
江涵长眸微眯,闪过一抹寒光:“戚侯说连坐?”
“恕臣愚钝,此举罪不至连坐么?”
江涵眸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微微叹了口气:“确然该按律办事。”他视线转向苏城,“你事前可知晓?”
苏城道:“臣不敢。”
“朕也相信苏氏父子不会顶风犯案,苏阆莽撞,若非太。祖钦赐的丹书铁券在,岂非无辜受累?”
戚覃脸色一变,彻底黑了。
他越加笃定,这就是江涵给他设的一个套。
不单顺势救走了成斐,还把自己从朝堂里拖出来整整二十多日。
他纵横朝事许多年,竟一朝失手,栽到了几个小年轻手里!
心里一旦想清此事端倪,便愈加不甘。
沉默间,江涵揉揉额角,皱眉摆手道:“好了,吵也吵了一早晨,都给朕下去。”
事已至此,戚覃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得依命退出了殿外,才引步跨出门槛,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
罢了,说到底也不过一点小伎俩而已,除却能浪费他几天时间,又能如何?自己仍旧是襄南候,成斐也仍旧是罪臣,只要没有翻案,便有把他们清理干净的那一日。
戚覃望着前头苏城远去的背影,双目微眯,冷哼一声,拂袖下了长阶。
。 。 。
夜色慢慢消退,山脚下晨光渐盛,盈满宅院,一缕缕穿过窗牖,渗进了帐里。
成斐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苏阆沉静的睡颜。
她尚未醒来,蜷着手伏在他怀里,长长的睫羽闭阖着,在眼睑上投下朦胧的卷影,逶迤青丝蔓于肩背,隐约遮住了昨夜颈上留下来的几点爱痕,吐息轻缓,睡得极安稳。
成斐悄悄伸手,将滑至她肩头的被衾拉到颈窝处,拢了拢。
似是察觉到动静,苏阆嘴唇微微嘟了两下,将他贴的更紧了。
温软盈怀,成斐呼吸一顿,被衾下的手不由自主地延上她的腰肢,轻轻握住。
肌肤贴着掌心,紧实细润,成斐眸中墨色翻腾起来,忍住了,嘴唇极轻柔地碰了一下她的额。
肩窝被她枕的有些泛麻时,苏阆身形一动,惺忪着睁开了眼,正好对上成斐温和的目光,登时清醒了许多。
昨晚他们两个人已经…唔,圆房了。
苏阆心头扑的一跳,又垂下眼去,成斐却将她搂的更紧,低醇的嗓音响在耳畔:“醒了?”
被衾下两人肌肤相自熨帖,触感极明显,苏阆耳朵尖儿一热,索性将脸埋进他怀里,嗯了一声。
成斐唇边现出笑意:“要起身穿衣么?”
第101章
苏阆一怔; 听出了他这是要给自己穿衣裳的意思,骨碌一下从他怀中爬了起来,拥着被掩在身前; 道:“我自己穿就好。”
成斐被她恍若受惊的反应逗乐了; 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去捞她的指尖; 笑道:“已经是我的妻了,还扭捏什么。”
苏阆听见他的调侃; 不由羞恼; 扭头顶了他一句:“谁扭捏了。”
成斐瞧着她; 神情里带了些慵懒,闻言眉梢一挑:“唔,那是夫人贪睡; 还不想起身?”苏阆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腕子突然被他往后一拉,整个人便跌撞在了他胸膛之上; 被他箍在了怀中。
苏阆轻呼一声,后颈被成斐的手勾了下去,嘴唇压覆上了他的。
两人四唇相接; 温凉柔软,苏阆心底缓缓漾开一泓暖流,竟真被成斐弄得没了起身的心思,顺从的由着他捞过自己的手; 去回应来自他的深吻。
暖风拂过,墙角一朵细小的野花悄悄吐了苞,房内芙蓉帐暖,浸透了二月的融融春。色。
。 。 。
苏阆发自内心地想,江涵虽背着成斐来了这么一出,有句话倒是说的挺实诚。
衍州确凿是个山水秀丽的好地方,且没有京城的繁华喧嚣,春和景明,可缓缓居也。
何况还有心上人陪在身边。
离了朝事纷扰,闲在依山傍水的地界,苏阆就愈发觉得成斐其实是个十分风雅的人,骨子里都透着仙气儿,只是那风雅并不清高,温润和顺的恰到好处,像从深山灵脉里凿出来的一块暖玉,又经雕琢打磨过,没有孤清的疏离劲儿,滋润养人。
譬如苏阆起身的晚了,成斐有时清晨独自出门,绕到宅院后听听山风水声,不过在她醒来之前会再悄悄躺回去,搂着她直到她睡足了睁开眼;天气好的时候,给她换一身利落的衣裳,携着她的手去踏春阳,若某天有细雨飘下来,在窗边的长案上架只小泥风炉焙新茶,同她说话,苏阆本是闲不住的,可一同他坐下来,不知不觉地便能聊半天;再譬如小院后绕有一道自山涧顺流而出的潺潺河溪,正适宜垂钓。
成斐似乎乐在其中,不过于苏阆而言,这同闲坐烹茶比起来,却是件闲适里带了无奈的事了——宅院里只有粮菜,两人又不能去闹市里,鱼是不上山的时候唯一可以开荤的物什。
且垂钓时不能出声,没法听成斐给她讲那些生动的志怪趣闻。
她坐在一旁揾着腮,目光从成斐持着鱼竿的手指慢慢上移,停在他侧颜的隽逸线条上,停驻半晌,打了个呵欠。
成斐转脸,对上她渐微朦胧的眸子,唇角一勾,闲着的手伸出来冲她招了招,苏阆眨眼,乖乖蹭了过去,脑袋抵在臂弯上,勾着他的手肘打盹儿。
就要眯过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竿纶往下一沉,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也泛起了几圈涟漪,登时清醒起来,忙去抵成斐的手,破水的扑啦一声轻响,一尾肥鱼便被钓了起来。
苏阆眼睛一亮,很快敛了困意,不顾扑腾鱼尾甩到自己身上的水珠,捞过一旁鱼篓来,兴滋滋央他:“今天钓了不少,不要烤了,分给我一条烧烧看成么?”
成斐微微挑眉,默然把她手里的竹娄接了过来。
苏阆可怜巴巴,愤而控诉:“我们已经连着吃了五天的烤鱼拌饭了!”
成斐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带戏谑:“托谁的福?”
有道是琴棋书画诗酒花,绕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苏阆小女子不才,常年打打杀杀,在北境打了两回仗,烧烤煎炸煮焖炖,堪堪只会架上火烤这一样儿,却偏生要一力包揽做饭的事,还不许成斐插手。
成斐纵由她一意孤行的后果就是厨房屡次遭殃,每每救完场子当日的菜已经被糟蹋完,米饭不是夹生便成糊炭,只剩了拾来树枝烤鱼的份儿,锲而不舍干啃数日的鲫鱼后,终于忍无可忍,夺了她蒸饭的权利,这才有了主粮,现在那里已经被熏黑半堵墙,她又要折腾锅铲了。
苏阆被他的表情激恼,佯推了他一把:“你不是也不会做饭嘛,我都试了这么多次了,指不定这回就开窍了呢……”
见成斐依然不言,苏阆眼睛转向还不断发出扑腾声的鱼篓,咬了下唇:“我保证,就这一次了。”
成斐忍俊不禁,将其递给她,妥协道:“喏,我去打些水给你。”
苏阆眉眼一弯,赶紧接过来提着往院里跑了。
自家夫人的确具备不肯服输的优良品质,但是对于她夸下的海口,成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