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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把声音传出的洞口遮掩的恰到好处,要不是敲击声,就算经过跟前也不会有人留意到这是个洞穴的入口,关悬镜扒开枝叶,闪进洞穴,贴着漆黑潮湿的石壁朝里面摸索挪动。
进去?还是不进去?杨牧僵在外头,他想进去看个究竟,但又怕看见不该看见的,想到关悬镜早晚还得出来,不如就在洞外守着…也好抓个正着质问他几句…
杨牧踌躇片刻,想想还是不甘心,齿咬短剑扒开厚厚的树枝,一个侧身也挤了进去,才闪进洞里,眼前唰的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闪一闪的火星子,给自己引着路。
关悬镜在杨牧百步之外,他的身影隐隐约约,杨牧可以感觉到,关悬镜也是迟疑胆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这一步,前头不知凶吉,要是龙潭虎穴,他也不会回头么?
约莫走了半里远,关悬镜终于看见,他看见…数百簇烈焰熊熊燃烧,火焰上架着巨大的铁锅,赤。裸着上身的强壮男子把一车车的乌石倒入铁锅里烧软,软下的乌石被铁钳夹出,在烧红的炉子上被铸师敲击成型,不过半个时辰,铸师手里已是一把已经成型的宝剑,红铁抛进冷水,呲啦一声冒起剧烈的白烟,浓烈的铁味蔓延开来…
关悬镜循着看去,每个炉前都有不下十人在忙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脸被火熏得发黑,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澎湃的激情…那些女人…脸都与旁人不同,虽然有发丝遮挡,但关悬镜还是可以看清题目面颊上的疤痕…
——姜人…他们是…姜人…
关悬镜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他脑中有过许多关于紫金府的大胆猜测,但打死他也想不到…雄踞湘南百年的紫金府…竟然在后山深处召集姜人,私造兵器…密谋…密谋…造反。
薛灿…是薛灿!关悬镜耳边惊雷乍响,一定是他。
所有杂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连接在了一起,变作极其可怕的真相,吞噬着惊慌震惊的关悬镜。
杨牧也看见了…他握着短剑的手微微抽搐,他贴着冰冷的石壁大气都不敢喘…兵器…杨牧没瞎,他看见了一把把才铸成的兵器,他看见了层层叠叠的人影,粗粗算着也有不下千人…他看见了自毁容貌的姜女,在阳城里,他也见过一样的女子。
他还记得,小侯爷怜惜这些破了容貌的女人,让他给了好些银子…
紫金府是周国皇帝册封的侯爵,湘南也是周国王土…九华坡里…怎么会藏着这么多从没见过的姜人…
杨牧年纪再小,也知道私藏姜人偷铸兵器是重罪,是要灭九族的…杨牧脖子一凉,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
杨牧脑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有人…是有人要祸害紫金府!
杨牧知道关悬镜不会看很久,他悄悄在关悬镜之前退了出去,抱剑贴着树干,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
杨牧摩挲着剑上的古老纹路,他知道,这一次,关悬镜一定是活不成了。
第85章 怒问天
杨牧摩挲着剑上的古老纹路; 他知道,这一次,关悬镜一定是活不成了。
紫金府
谢君桓疾步冲进,上气不接下气,“小侯爷…关悬镜…往九华坡去了。”
薛灿脸色凝住; 握茶盏的指肚缓缓按下;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个时辰前。”谢君桓喘着气; “有人在洞里发现了他的马; 白蹄乌…他的脚印,是往九华坡里去的…我已经让人封住九华坡的出口…但关悬镜能找到哪里…见到什么…”
“九华坡…”栎容疑看薛灿。
薛灿挥衣起身,黑目灼灼似火,“让人看住宫柒; 不能踏出紫金府半步。君桓; 你跟我现在去九华坡。”
——“现在?”栎容惊道; “是怕关悬镜被野兽叼了去么?”
谢君桓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栎容,对她恭敬抱拳,转身直奔马厩。薛灿抚上栎容的脸; “在府里等我。”
薛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栎容满腹疑云,低念“九华坡”; 她想到了薛灿问过自己的话。
——“你信我么?”
——“刀山火海,绝不后悔。”
薛灿情铭记,仇不忘,他不是甘心蛰伏苟活的人; 他深藏大略,一定在谋划什么…
九华坡…九华坡…栎容眼睛骤亮…
九华坡
杨牧抱剑望天,乌云翻涌好像又要下雨,他想到收在马肚下头的那把油纸伞,还说要给薛莹送去。
——“大小姐,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来的紫金府?我怎么就病得要死了?”
—— “那时你才几岁,水土不服生病也是正常,你们自小跟着灿儿,有好去处,他当然带着你们一起来了。”
——“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爹娘是谁,我怎么就会一直跟着小侯爷了?大小姐,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我想知道…”杨牧喃喃,又朝洞里看了眼,“我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跟着小侯爷…谢君桓和绮罗又是什么人?我爹娘是谁,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姜人…薛家的地方,姜国在北方,湘南地界怎么会有姜人…杨牧抽着鼻子,难道…我也是姜人…
树枝被一双手从里面艰难扒开,杨牧跳起身,眨眼间短剑已经脱鞘,锋利的剑锋直指出来的关悬镜。
“杨牧…”关悬镜倒吸冷气,“你一直跟着我…”
“是你太蠢。”杨牧逼近他,眼神中溢出杀气,“没事跑来这里,关悬镜,你想死。”
关悬镜摸向腰间的佩剑,他知道杨牧厉害,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洞里还有成百上千的姜人,一旦惊动,自己定是插翅难飞…看见不该看见的,已是必死。
“杨牧。”关悬镜按住剑柄,“九华坡…你知道藏着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其中轻重?私铸兵器,藏匿姜人,密谋造反…杨牧,这里每一条都是灭九族的死罪。”
“死罪又怎样?”杨牧面容冷酷,注视着关悬镜的步法,“你别担心我,先想想你自己,要死也是你先死。”
关悬镜背靠石壁,幽声又道:“你又不是姜人,为什么要给他们陪葬?”
——“我不是姜人?”杨牧低喃。
“你不认得骨埙。”关悬镜急急又道,“紫金苑外,我问过你。骨埙只有姜国才有…你不是姜人,又姓杨不姓薛,你小小年纪被奸人蒙蔽…等我回去,一定会再皇上面前替你开脱。杨牧,让我走。”
“我不认得骨埙…”杨牧没有大意,他的剑锋纹丝不动直指着关悬镜,“我姓杨不姓薛,可我自小就跟着小侯爷,他们个个都待我好得很,就算灭族灭不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放了你。”
“杨牧,此事可大可小,我是朝廷特使,杀我,是重罪,你觉得紫金府能保得住你?”关悬镜知道劝说不成,索性也拔出剑,只等和杨牧一搏。
“我想教训你很久了。”杨牧挥开短剑冷笑了声,“栎姐姐当你是朋友,我可不是你朋友。关悬镜,你既然喜欢这里,就让你死在这里,回头就说关少卿闯入深山,被野兽吞吃…好不好?”
话音刚落,青光四溢的宝剑已经朝关悬镜颈口刺去,关悬镜侧身重击挡过,虎口一阵发麻。
杨牧招招凶狠,誓要取了关悬镜的性命,关悬镜只有抵挡之力,眼见天边惊雷乍响,雨水跟豆子一样哗啦啦倾泻,关悬镜仰望苍天,难道今天真要死在九华坡…
“杨牧!”关悬镜拼尽力气挡住他的剑刃,“我信这件事你根本不知情,你不认得骨埙,你不知道姜人的事。还有栎容,她一定也不知道…此事是薛灿谋划,薛家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辛夫人,紫金侯…还有薛大小姐…他们都不知情。”
“大小姐…”杨牧一个恍惚,“也不知道…”
关悬镜躲开刺来的剑锋,敏捷的跃出半丈远,“要此事真的和薛家其他人无关,我和你保证,罪名绝不会算在他们身上。可你要是杀了我…朝廷彻查一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紫金府一个人都逃不掉。杨牧,你想我帮其他无辜的人,就一定不能杀我。”
“我不信你!”杨牧怒吼一声,“紫金府是一条命,我不信你!”
杨牧步如闪电,跃身一肘撞向关悬镜的心口,剑锋直朝他咽喉刺去,关悬镜无处能避,左手一把攥住迎面刺来的剑刃,咬牙死死顶住。
皮肉绽开,大颗的血水顺着剑刃滚落,渗进潮湿的泥土…
洞里的人听见打斗的声音,执着兵器挨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