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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殿内的陈设和她五年前离开时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连镜前的梳子摆放的方向都没有变过。
覃陌央只着月白色中衣半靠在床榻上,头发松散下来,眉眼冷漠,面色苍白。
兰聆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向下移,停留在他半敞衣襟的胸膛上,那里挂着紫玉。
没想到他还一直戴着。
覃陌央察觉到异样,不自然收了收衣襟,问:“强要面君,所为何事?”
兰聆呆在原地,一心只想见他,还真想不出什么表面上的理由,她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挫折,每一次都能坚强走过来,唯独面对他的时候会不知所措。
“臣……臣……臣是想谢王上……谢王上对臣家眷的照顾。”
“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比如……是你想我了。”覃陌央自嘲一笑,无色的唇和肌肤融在一起。
兰聆好几次提起气,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覃陌央闭上双眼,轻叹一声:“既然没什么事,就告退吧。”
兰聆鼓起勇气坐到床榻边,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舀起一勺本想吹凉,又觉不妥,勺子在手里晃了晃,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覃陌央抬起眼皮,别扭地别过脸:“寡人不想吃。”
“那……你想吃鸡蛋羹吗?”兰聆鼻子酸酸的,偷瞄了他一眼。
覃陌央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下一刻兰聆的后脑勺被他紧紧锁住,他唇密密压在她的唇上,撬开她的贝齿,霸道地索取她的气息。
一股汤药的苦涩沁入她的心肺,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覃陌央一把推开。
“索然无味,你走吧。”拇指划过唇边,毫不留情地擦掉上面的余温,覃陌央再次别过头不看她。
兰聆像是被他隔空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她羞愤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了句:“楚忧离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他。”
一阵噼哩嗙啷的响动,桌子、碗碟碎在地上,覃陌央冲到兰聆面前,牢牢禁锢住她的双臂,他看着她,瞳孔渐渐收缩:“寡人受够了,为什么你总是能找到我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捅一刀!”
“你想偏了,我只是……”兰聆急急地想辩解。
“够了!”覃陌央硬生生打断她:“寡人不想听你解释!”
覃陌央猛然放手,兰聆一下失去平衡,沿着半开启的门扇,脚下拌在门槛上摔在外面。
见她跌在地上抱着肩膀忍痛的模样,覃陌央心有不忍,上前一步又停住,面上闪过决绝,对着外面的侍卫下令。
“来人!景非触犯圣体,将她押在殿外跪着!”
106旧疾(2)
门扇在兰聆眼前重重关上,覃陌央的身影消失在那里,兰聆被近卫揪起来,跪在殿外的青石砖上。
夜深渐浓,在黑暗笼罩下的兰聆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开始只是默默得掉眼泪,最后变成难掩的抽泣,右臂上的袖子湿了一大片。
“哭够了没?觉得自己很委屈?”随着轩窗开启的声音,冷冷飘来一句话。
兰聆抹干眼泪,表情倔强:“臣不敢。”
两人对峙着,一个站在窗内,一个跪在窗外
“不敢?你什么不敢。”覃陌央冷哼一声,缓了缓神,露出苦恼地神情,问道:“为什么离开我,我就那么让你退避三舍吗?”
“对!这五年来,你对覃国所做的贡献,我感谢你,但这也不足以弥补我所受到的伤害,我失去了本该有的幸福,失去了本该有的天伦之乐!我守在这空荡荡的栖梧殿里日日盼你回来,可结果呢?等来的却是你的抗拒!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在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一个楚忧离?”
“不是的!”
听到他一句句的控诉,兰聆自责地无以复加,内心翻涌着,恨不得将心中的想法全部倾倒出来。
“我爱你!这一点我很清楚,一开始就很清楚!但是……”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兰聆哽咽地说不下去:“王后的位子,还有这个地方,都让我感到窒息!”
“帝王之家,本非善所,宫闱中的诡计倾轧防不胜防,内宫中的事物让我不厌其烦!陌央,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谁都保护不了谁一辈子,能保护的人只有自己。我想做一个独立的人,不依附于任何人,真真切切地做自己!我希望能学有所用,做对天下百姓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整日身陷在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中!”
“这些话,为何不早说出来?”覃陌央伤神,他对她倾其所有的感情居然变成了她的负担。
“说出来你就会放我走吗?”兰聆咬着牙,鼻音沉重:“你和齐顷哪一个不是想将我据为己有,你们哪一个真正尊重过我的想法!更何况,古语有‘以顺为正,妾妇之道’……你也看到了,我嫉妒成性,性格难训,根本不适合做王后,帝王也不该有感情的牵绊。”
“您就该呆在您的位子上,做您该做的事,您应该有更广阔的视野,像其他君王那样拥有许多的子孙,您不应该把真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您的真心应该在天下百姓的身上!”
覃陌央的目光在随着她的话语越变越冷,亦如窗外的冷月,他强忍着,强忍着听她把话说完,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愤怒:
“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你凭什么!”下颚抑制不住的发抖,覃陌央话语中步步紧逼:“到现在这个地步,你才说一切都是个错误,还回得去吗?你好糊涂,你这是掩耳盗铃!”
“遇到问题你只想着用逃避来解决,你的怯懦伤害了我,伤害了弘儿,收起你‘大度仁义’的嘴脸,你说你爱我,那些都是谎言,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兰聆无言以对,内心煎熬着,往事历历在目,‘难道真如他所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任性而为,最终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私欲!真的是这样吗?难道自己所做的都错了吗?’
再次抬起头,覃陌央已经消失在紧闭的窗后,灯盏也在下一刻熄灭。
兰聆跪在那里,下颚微微收敛,眼底的湿润久久不散。
天边还没有泛白,栖梧殿内就有了响动,大太监张安已经带领着小太监们在殿外等候,张安看了眼跪在那里虚弱异常的兰聆,走过来询问了几句,兰聆摇摇头,没有起来。
殿内再次传来覃陌央压抑的呕吐声,张安端进去的五碗药,他坚持着一碗一碗喝下去,最弱的胃受到药物的刺激,痉挛得将药再次吐出来,如此反复,实际上他能真正喝进去的只有不到一碗。
折腾了大概半个时辰,张安从殿内出来,告诉兰聆,王上让她进去一起用膳。
兰聆膝盖红肿得难以迈开步伐,被张掺扶着跌跌撞撞走进殿里。
覃陌央穿戴整齐端坐在膳桌前,脸色比昨日更差,兰聆坐在他的对面,他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吃吧。”话语中透着疲惫。
覃陌央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白粥送入口中,眉头紧皱努力吞咽着。
兰聆也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自己面前丰盛的菜,碰得碗筷嘡啷直响。
覃陌央停下手中的汤匙,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对张安吩咐道:“给景大人换套金的餐具吧。”
“不用了。”兰聆说:“不用这样。”
覃陌央用帕子擦了擦嘴,柔声说:“以前太宠你了,事情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寡人的错,你想做自己,可以!”
覃陌央微微点头允诺:“这是寡人对你最后的宠爱。从今日开始,你我只是君臣关系。”
眼泪滴在碗里,兰聆埋头吃了口米饭,压住眼泪和心中的苦涩,默默点了点头。
覃陌央离开座位,对张安吩咐道:“伺候景大人洗漱吧。”说完,走过兰聆身边离开内殿。
接下来的几日,覃陌央没有再让兰聆审计内务府账目,反而交给她一些覃国内部奏章让她批阅。
坚固冷漠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墙,没有眼神的交集,没有话语的争吵,没有君臣以外的其它情感表露。
但兰聆仍能感到覃陌央内心中空荡荡的悲伤,自己的心中也是空牢牢的,冷风在那里呼呼的刮,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改变这样的局面,她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她不敢妄下决心,她怕她再次伤到自己所爱的人。
覃国的冬天干燥寒冷,兰聆左肩上的顽疾一日比一日重,半睡半醒之间口里总是迷迷糊糊喊着:
“胳膊疼,胳膊疼。”为了不打扰三娘的休息,兰聆搬出主屋,睡在弘儿房外的小厅堂里。
这日兰聆正睡得混沌之间翻身时扫眼一看,瞥见窗口端坐着一个人影,顿时睡意全无,惊得坐起身眯眼看过去。
那个身影动了动,正面转向她,说:“寡人只是来看看弘儿。”
兰聆裹着被子,缓了好半天,手指了指里面,回道:“他在里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