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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笑呵呵的伸出巴掌,与赫哲击掌为誓,又看向一直捋着小胡子,始终冷着一张脸的肃慎和硕部海兰察。
“我部兽皮也多。”
海兰察见李轩望来,不等李轩开口,就是面无表情的抢先开了口,“可我还是要弩,五十张弩,一弩百箭。若你愿偿,就偿弩,不愿偿,则罢。”
“海兰察,你真执着,轩就佩服你这号规矩硬,轻易不出头,咬定就不松口的壮士。”
李轩不受海兰察的冷脸所动,笑嘻嘻的冲小胡子眨了眨眼,一摆手道,“既然贵部兽皮不愁卖,我又怎会抢着买?还是那句话,既然是偿命,便是北盟早前只与居塞内的内附诸部,进行军械交易。五十张弩而已,便是担些干系,和硕部若非要弩不可,轩也一定奉上。”
顿了顿,又是冲海兰察一笑,“那我愿换弩的条件,海兰察,你还要不要听呢?”
海兰察冷脸上眼皮一掀,深深看了眼嬉皮笑脸的李轩,直视着眼前一双玩世不恭,眨来眨去的贼眼,沉默少许,眼中的焦距忽而一散,缓缓开口:“你说,我听。”
“十万只羊。”
李轩笑眯眯的看着海兰察,轻轻道,“我北盟愿以春夏之羊价,收你和硕部今岁十万只秋冬之羊。”
海兰察闻声浑身一震,眼神陡然一乱,似迷茫似又被何事触动,仿佛在不可置信中又嗅到了机缘的味道,讶异中又掺杂着莫名之色,眉头紧皱中声音都大了不少:“我和硕部可不放羊。”
肃慎和硕部与挹娄乌苏部,除了名字之外,实际大同小异,皆是城栅农耕,畜牧渔猎为主,不是游牧,部中没有多少羊。
可羊价与马价一样,草原上千钱的马,到了汉地就分成了戎马,田马,驽马。
汉地州郡牛马市里,一匹普通的耕马,拉车的马就万钱。戎马在内陆州两万,十万钱一匹都稀松平常。
用于长途行军骑乘的匈奴马等耐力马,用于驮载铁甲兵刃的河曲马等重挽马,用于临战冲锋突阵的大宛马等,一个骑士三匹马是标配,马都叫战马,但价各不相同。
汉地无好马,西域与草原的好马到了关内只会越来越差,圈养加阉割,会一代不如一代,最终马种消亡。汉地畜马养马之政,无一例外,没有成功过的,战马依赖外部输入。
羊是一样的,汉地一只羊三五百钱,草原上的羊百钱。
草原游牧的牛羊,与汉地农耕农田里产出的粮食一样,四季都是一样的东西。
但青黄不接时的粮价,与秋收时的粮价可不一样,
汉地农人有谈之色变的青黄不接,北方草原上同样有令牧民恐惧的黑灾与白灾。
瑞雪兆丰年,草禾生长是需要雪的。北方草原冬季一旦少雪,甚或无雪,非但会影响来年水草生长,且会把牲畜渴死,牛羊会减膘,母畜会流产,易起疫病,造成牲畜大规模死亡。
而雪多了也不行,一旦降雪过多,会把草埋住。牛羊要花更大的力气才能用蹄子刨开雪层,吃到雪下的草,体力消耗越大,减膘越快。
而肥膘就是牲畜的越冬小棉袄,冬前膘一减,牲畜就会被冻死。
白灾一来,加上气温骤降,可将满草原的牛羊,一夜之间变成冰雕。
而牧场是有承载力的,五亩草场最多只够一只羊吃,冬天放牧又走不远,草又少,超过草场承载力的牛羊,怎么都是死。
所以,草原牛羊大规模屠宰的时间,就在秋季。
肥膘不够,牧民判断熬不过冬的牛羊,就会杀掉,剥皮取肉。
汉地农耕的农人放羊,与院子里放鸡一样,还是只吃窝边草的畜牧,羊价一年四季差不离,临冬过年还会高些。
可游牧的草原完全不同,秋冬之时的牛羊价格,会骤降到春夏之时的三分之一。
第86章 只要支配权()
利用这一塞内外的不同,既可以用胡羊冲击汉地,以倾销造过剩,让汉地从事畜牧业的小民破产。
也可以用来提需求,通过外部持续扩大的需求,造草原诸部的虚假繁荣。
用汉地持续扩张的需求,把胡部的牧羊规模一波波的提上去,加速草场兼并与羊群规模的增大。
之后,一个抽单,汉地不再收塞外之羊了。
那就是草原上的部落,见证奇迹的时候。
只要准备好一个包围圈,把要发泄过剩怒火的胡骑放进来,一战屠灭,就不用深入草原,到处找匈奴在哪里了。
匈奴精壮都在万人坑里呢,北方军只要追着幸存者的尾巴,找到草原上的老弱受降就可以了。
为胡人挖坑是为了争夺支配权,与爱恨情仇无关,这并不代表北盟就视草原胡人为敌人。
因为在对待汉地从事畜牧业的小民时,草原胡部就是北盟的盟友。
因为对北盟来讲,汉地从事畜牧业的小民,是比草原诸胡更优先的敌人。不先消灭内部的这个敌人,北盟甚至没有与塞外诸胡敌对的资格。
汉地对牛羊马骡的需求,全被汉地从事畜牧的小民填充了。那属于北盟的需求,能为北盟掌控从而操纵草原的那只无形之手,从哪找?
要么说攘外必先安内呢,大汉天子,汉廷用胡骑镇压汉地百姓,郭勋,刘虞等州郡汉官,皆征胡骑镇压戴黄巾的汉人。
到了李轩一样,他与大汉天子,汉廷与州郡汉官的选择一致,认不出什么汉不汉,胡不胡的,只认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他与北盟捍卫的是支配权,维护的是统治权。
为北盟效力,创造价值,被北盟统治的人,就是北盟的臣民。
不为北盟缴税,不为北盟所用的人,就是无关的人。
对北盟的支配权构成威胁的人,就是敌人。
为北盟效力的汉人胡人,就是北盟的臣民,就是自家人。对北盟的支配权构成威胁的汉人胡人,就不是自家人,就是敌人。
不论汉胡,论的是关系,是敌我,是利弊。
李轩若视胡人为敌,那胡人最终一定是他的敌人,他一定会梦想成真,这是不可逆的。
可爱恨敌不敌的是道,很有道理,只是没有目的。没目的的道,不是他的道。“爱”与“恨”,“道理”与“对”都不是他要的东西,他只要支配权。
相反,他会把他拥有的越来越多的“爱”,“道理”,“对”,都大方的施予黎庶,要多少有多少。
只有支配权,要也不给。
他要通过打造塞外的一根根杠杆,取幽州之内的一个个支配权。通过打造塞内汉地的一根根杠杆,取塞外诸胡的支配权。
他要把肃慎和硕部变为盟友,变为受北盟支配的自家人,所以,拿出来的就是对盟友的态度,攫取支配权的态度。
草原上一只一百五十汉斤重的羊,春夏一百余钱,到了秋天临近冬天的时候,就会掉到三五十钱,与幽州栗米价相仿。
李轩这个开价,就是以高出秋羊市价两三倍的价格,定点收购和硕部十万只羊,等于是白送最少六百万钱的差价,予海兰察。
六百万五铢钱,五十张弩,就问海兰察,选哪个。
“可我部没羊呀。”
海兰察喃喃自语,眼神纠结,李轩此价一开,直接让他心中一张弩的价值,飙升至十万钱了。
这么贵的弩,若让他买,他舍不得还在其次,关键是买不起啊。
海兰察捕捉到了李轩的些许用意,肃慎和硕部的武力在龙潭山一带最高,所以把其他小部族都打成高山族了,全撵山上,老林子里去了,附近多是和硕部的附庸小部落。
由于和硕部武力高,故而其部民大多居森林平地,也是以城珊农耕,养猪渔猎为主,没几只羊。
农耕耕地为主,农人家养的那点羊,与院子里散养的鸡一样,与大草原上以放牧牛羊为主业的牧民,成本与数量都没法比。
和硕部不牧羊,可其部位于龙潭山以北,西部与北部毗邻的就是大草原。
海兰察似乎是感觉到李轩给了和硕部一个去草原部落收羊,挣这春秋之羊差价的机会。
他甚至觉得李轩就是希望他,怂恿和硕部去草原收羊,挣差价。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满是疑惑。
这不是五十张弩的问题,那是军械是否有小补的问题。
如果应了李轩之约,北盟又能履约,那和硕部仅借收秋羊,就能交好毗邻的草原部落。
这十万只羊,收哪家,不收哪家的简单区别,就能换取远超五十张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