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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团小雪球直回阵前,驰至公孙身前最近,立于白马义从三角队列的后两角。
一横横重甲突骑,则从两翼划着弧线,从队尾各归于两个三角的后队。
无声无息中,公孙左右两翼,各三百余重骑组成的四个横阵,已经变成了两个三角的箭头,
就在幽州水军两艘冒突,转入蜿蜒河道的时候,三个箭头,一前两后,渐渐收拢,又共同组成了一锋矢。
“嘟”的一声苍凉牛角号的长音中,似有闷鼓声响。
蓦然,公孙阵前的三百余白马义从,集群奔腾而出,身后两个重骑兵集群同时扬起马蹄,隆隆向前。
前方,四万慌不择路的惊慌鹿群,覆灭在即
六月十五,夜,银月如盘,望月当空。
小孤山西南二里,毗林畔清溪扎营的北方军营地,自扎营起,三日间未移营一步。
邓茂六万黄巾已然覆灭。
除数千黄巾溃兵南逃外,拒马河西岸约四万黄巾被公孙瓒半日内歼灭。
幽州水军驶入黄巾渡河段后,邓茂部最后的生路被断。数万残兵被驱入水,拒马河浮尸以万计。最终活着泅渡至东岸的黄巾,不到三千之数。
公孙未收俘,当日也未追击南逃的数千黄巾溃兵,鲜于银入其营后,当晚也未归。
两日后,当鲜于银复归北方军扎营地,是带着关靖一起来的。
关靖来时,还回了半张羊皮。
羊皮纸似被刀划破,只留了拒马河北面的半张。
幽州刺史治所,广阳郡治蓟县城在拒马河以北,公孙要的却是河南的那一半。
刺史位空悬,与刘虞关系微妙,大掠蓟县城的影响与背不背黑锅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北方军骑兵已从易水关入口,两日内连破六县黄巾,一路聚豪族之兵,其前锋已至蓟县城下。
公孙最终放弃了北渡拒马河的选择。
关靖昨日走时曾言:“将军明日欲追击南逃黄巾。”
意思是:今日谈妥,明日就要开始履约了。
李轩对公孙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非常钦佩。
他是不如公孙的,若是张飞让公孙一刀斩了,他肯定愤怒。
若换成他来接这张划分广阳的羊皮纸,他能为利益而暂时放弃仇恨么?
他能在刘备与关羽的反对中,坚持对团伙最有利的选择,而不被情绪左右么?
公孙瓒就能,所以李轩非常佩服。
别人如何看他不知道,但在他的认知中,这就是领袖的品质。只看利弊,只选对团伙有利的。不记仇,不愤怒,哪怕亲爹被敌人抓了要炖,也只求分一杯羹。
高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跟随他的人,为了汉军团伙,为了大汉,可以放弃亲爹。只要分一杯羹,不要愤怒。
因为愤怒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本质就是对自己无能的宣泄。
李轩不怕容易愤怒的人,不怕仇这个恨那个的人,抢个水争个地都世仇的黎庶有何好怕?
他不怕本能动物,他怕的是高祖那样的人,怕的是公孙瓒这样的人,怕的是能克服本能的利益动物。
所以,即便公孙早间拔营,南去已一日,北方军依然一步不动。
因为公孙瓒这样的利益动物,李轩信不过。
利益动物,信的不是信义,是利益。
李轩在北盟就以信誉卓著著称,可那不是他讲信义,是毁信的短期收益,未能超过守信的长期收益。
一旦毁信的短期收益,大幅超过了守信的长期收益,他敢撕毁任何条约,践踏人间一切信誉。
所以,李轩信不过公孙瓒。
因为他连自己都信不过。
“公孙已入安次,程远志也退守军都。”
中军帅帐旁的一间略显低矮的平帐内,隐隐浮着一层羊油的味道。
位于帐角与矮台上的三个青铜虹管式的油镫,冒着肉眼可识的袅袅青烟,动物油脂燃烧时的光,昏黄而黯淡。放在桌缘的一个,堪堪照亮桌旁的空间。
油镫就是油灯,只不过是青铜内包式的,火在镫内,军内可以提着走。台上放着的那个马拉篷车造型的油镫还鎏了金,看起来似黄铜似黄金。
矮台旁的一把椅子上,李轩右手肘放在台上,巴掌撑着脸,歪头问椅前站着的一位容貌俊朗,风仪不凡的硬朗小校,“我军明日就要渡河,追你本家去。杨将军承诺的渡船不至,反使你来说合,当军令是儿戏么,你是不是跟杨将军有仇呀?”
说着,左手拿起刘虞赐的象竹毛节,“梆梆”敲了两下台檐。
小校被噎了一下,眉头轻皱中一抱拳:“仙帅容禀。”
“别喊绰号,叫我官名,叫叫啥来着?”
李轩昂头冷喝一句,话到一半眼神一茫,扭头问台对面坐着的田豫,“三冠,我啥官来着?”
田豫脑袋猛一耷拉,声音发闷:“幽州刺史东曹掾史,权知燕国事。”
“对,就这官。”
李轩得意洋洋的一晃脑袋,斜眼瞥着小校,哼声作色,“我这官,能砍了他不?”
小校闻声一阵恶寒,田豫的声音更颓了,声若蚊鸣:“你这不是官,是副官,属刘公私辟之掾史。”
“诶?不对啊。”
李轩奇怪道,“你不说我这官秩比四百石么?怎么成副官儿了?我的官儿呢?”
“是秩比,不是秩俸。是权知燕国事,不是领燕国事。”
汉为三公九卿制,从丞相到郡官皆有掾属,位俸同官,只是不录朝编。田豫对李轩的常识文盲程度非常钦佩,言简意赅道,“你这官管不着武将,砍不了。”
第99章 你名儿起的好啊()
“诶?我有节咋砍不了?”
李轩闻声愕然,不服气的甩了两下手里的象竹节,挥舞鸡毛掸子一样,“杨正则贻误军机呀,他自个不敢下船赴营缴令,找个替死鬼来出气。当我知燕国事,就不知河上的事儿嘛?我最喜欢砍人出气了。”
渔阳都尉杨景,杨正则,西汉名将杨僕之后,就是拒马河里幽州水军的最高指挥官了。
说是幽州水军,实际是渔阳郡国水军。
汉代的水军都是郡国兵,没有中央军,甚至没有把水军独立出陆军。
即便早在西汉,武帝七次巡海,战船四千艘以上,水军却始终没有单列。唯一的水军将领官职,只有个“楼船将军”,就是领那种比城墙还高,动辄长达三十丈的大楼船的。
大汉水军都是由陆军将领,甚至由骑兵将领指挥的,主要作为运输船使用。
一堆姓马的最爱找的便宜祖宗马援,将号就是“伏波将军”,就是去交趾平叛的时候,率领过两千艘浩浩荡荡的战船,二定交趾闯出来的“伏波”名声。
但这家伙是放牧出身,陆军将领,在刘秀麾下是带骑兵的。
实际就是把南部州的郡国所属战船,都统一交给他统帅了。
江东的都督就是陆军将职,刺史的帐下都督,或大将的部曲督,州最高一级就是公孙瓒的假节都督,被刺史赋予符节,让渡了军权。
李轩就是假节都督,节就在他手里呢。
可田豫不认,无奈的看着鸡毛掸子一样把节甩来甩去的家伙:“假节的是玄德,不是小仙。”
“大哥操节与我节操,那不一样么?”
李轩不以为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得意洋洋的拿节浮尘一样虚甩了下身前站立着的小校,“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入伙,北方军第一个水军亭长,就是你啦。要么,杨正则贻误军机,我明天再寻他晦气,今晚上先砍了你。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小校听懵逼了,一脸的崩溃之色,又满是不解:“小人微末之躯,何勘仙帅延揽?”
“你名儿起的好啊。”
李轩得意极了,翘着二郎腿儿抖啊抖啊的,一脸嘚瑟,“我以为你江东人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程普是右北平土著呀,还不快到我碗里来。”
程普真懵了,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仙帅果然能掐会算,竟知普将至江东。”
“至个屁,你的出身从我这出一样的,你不入伙就出不去,何必应一县丞之征?”
李轩笑眯眯的看着程普,道,“朱中郎征孙文台为佐军司马,孙文台又征德谋,那佐军司马不也个中郎将掾史么?那你这不副官的副官么?再说了,是副官的副官,还是副官的随从,都没定呢吧?”
汉代没县长,“县长”是皇帝的意思,县丞就是县令的副手,一般主管乡兵与治安的就是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