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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泣不成声道:“医挚,挚姑姑,对不起,一直是我母子亏欠于你”
女医挚道:“季芈,其实有这一天,我早就想到了。医者行医救人,本来就不应该入宫廷、争富贵。唉,我真后悔,当日没有听扁鹊师傅的话,行医于草泽,守住本心。从我入宫的那一天起,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我的箱中,还有一些解毒之药。季芈,你和公子稷留着防身”她说到一半,便已顿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芈月失声惊叫道:“挚姑姑”
嬴稷道:“挚婆婆。”
薜荔和女萝也一起跪下痛哭。
芈月抱着女医挚,一字字地发誓道:“医挚,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死,绝不会让那些恶毒之人放肆作恶而不付出代价。你的命,我一定会找人赔上。”
宣室殿内,秦王驷正与樗里疾商议,缪监匆匆进来,对秦王驷附耳说了几句话。
秦王驷大惊,拍案道:“愚妇,坏我大事。”
樗里疾道:“大王,出了什么事?”
秦王驷挥了挥手道:“你出去吧。”
却听得殿外一个女声道:“樗里子是宗伯,此事正应该请他留下。”
樗里疾惊诧地转眼看去,见芈月一身白衣,拉着嬴稷走进来,身后是女萝和薜荔捧着鱼书、药碗以及竹简。
芈月走到秦王驷面前跪下哭泣道:“大王,求大王为臣妾和子稷做主,严惩凶手!”
秦王驷微微闭了一下眼,手中拳头握紧,强抑心头怒火。此刻若不是有樗里疾和芈月在,他会立刻冲到椒房殿中大发雷霆,指着芈姝痛骂一顿。
但此时,他只能端坐在上,用极冷漠的声音问道:“芈八子,你这又是何意?”
芈月转头示意女萝和薜荔将东西呈上,跪地悲号:“妾身泣血禀告大王:前日王后的女御玳瑁去找女医挚,以其儿子的性命要挟女医挚在子稷的避暑药茶中下毒。女医挚忠心耿耿,不忍对子稷下毒,被逼无奈之下,服毒自尽。这鱼书中,就是玳瑁拿来要挟女医挚的家书,还有女医挚儿子的断指;这药碗之中,就是玳瑁强迫女医挚下的毒,大王若是不信,相信现在去王后的宫中搜查,还能搜到这种毒药。这竹简记录的乃是女医挚临死前的口供,请大王为臣妾做主,为子稷做主。”
秦王驷拿起竹简看了以后,又打开鱼书,看到里面的家书和断指,眼中怒气升腾:“来人,封椒房殿搜查,将此事相关之人,交由永巷令审问。”
芈月磕头泣道:“多谢大王。”
樗里疾脸色苍白。他踉跄着走出宣室殿外,忽然眼前一暗,周遭都黑了下来。
他一抬头,惊见天边乌云密压压地聚拢,一道惊雷轰隆炸响。
樗里疾长叹道:“这天地,又要变色了!风云忽至,措手不及啊!”
第221章 风云变(1)()
椒房殿内,芈姝木然坐着。她想不到,事情会忽然演变至此。她更想不到,女医挚会以死抗命。
她不得不娶进一个可厌的儿媳,不得不与她厌恶的人结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她的儿子铺路。可是为什么,事情每每会让她落入难以逆转的境地?
永巷令利监奉命来提玳瑁去审问。玳瑁一身素衣,脸色格外苍白。她踉跄着上前,含泪向芈姝磕了三个头,大礼拜别:“老奴罪该万死,请王后恕罪,这一切皆是老奴的错。老奴与季芈有私怨,这才自作主张,犯下滔天大罪。老奴这便去认罪,绝不敢连累王后。”
芈姝知道这一去,极有可能就是诀别。她与玳瑁这十几年相依为命,虽然素日视她为奴,可是到了此刻,她忽然发现,玳瑁一去,在这寂静深宫中,她就再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她很想抱着玳瑁崩溃大哭,却只能木然点头:“你去罢。若有错,便去认错;若无错,也不能认了他人诬陷之词。”
她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只觉得要掐出血来。傅姆,都是我的错,你一再劝我不要心软,结果我一再心软,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从此以后,我再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利监奉命来提玳瑁审案,见王后与玳瑁虽然一坐一跪,隔得三尺远,但两人四目相交依依不舍,让他站在一边十分尴尬。等了好一会儿,眼见时候不早,他只得赔笑道:“王后,奴才奉旨行事,请王后勿怪。”
芈姝凌厉地看了利监一眼,沉声道:“傅姆年纪大了,你审问归审问,若敢滥用私刑,她受什么苦,我会让你加倍受着。”
利监听了这话。内心暗翻一个白眼,脸上依旧赔着笑道:“王后放心,宫中自有宫规在,老奴焉敢徇私?”
芈姝点点头:“去罢。”
玳瑁又磕了个头。便站起来跟着利监出去了。
芈姝不由得站起,目送玳瑁离去的身影。忽然间,她的身躯晃了晃,侍女琥珀连忙扶住了她。
芈姝眼睛看着玳瑁出去的方向,耳边是黑衣内侍们搜宫的声音。忽然幽幽地问:“琥珀,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琥珀强抑惊恐,劝道:“不会,王后,您正当盛年,如何会老?”
芈姝摇了摇头,凄苦地道:“不,我老了。若在从前,我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地让他们在我面前带走玳瑁。不会让他们在我面前搜我的宫殿”
琥珀道:“这是大王的旨意啊,王后。”
芈姝两行泪水流下,摇头:“不,这是因为我知道所有的愤怒和抗议,在大王面前,都是没有用的。这么多年过来,我累了,太累了”她的声音中,有说不尽的心灰意冷。
琥珀吓得忙劝道:“王后,王后。您别这样!您看,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王后还不是一样有惊无险地闯过来了?您还有公子荡。还有公子壮,您不可以泄气啊。”
芈姝心头一痛,咬牙道:“是,我有子荡,我有子壮,我不可以认输。”她霍地站起来。“来人,我要去常宁殿。我要去和芈八子对质。我不信,她真的敢与我对抗到底。”
琥珀忙扶住她,劝道:“王后,大王已经下令封宫了。”
芈姝如被雷击,整个人都傻了:“封宫,封宫?”这一生,她经历过数次封宫,却都是有惊无险。可是这一次,她忽然有一种极可怕的感觉。她喃喃道:“是啊,我不能出去了。”她就算有再多的威迫手段,也没办法对着芈月使出来了。“芈八子,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想夺我这个王后之位?”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已经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想怎么样?”芈月站在窗前,内心一片冰冷。这世间其他事她都可以暂作忍让,可是把手伸到嬴稷的头上,她是绝对不能忍的。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既然秦王驷有心,既然王后失德,那么,这一步,也应当走出去了。
她转过身去,对女萝道:“女萝,你去相邦府上,把这件东西交给张子。”
送到张仪手上的是一只小木匣,打开木匣,里面只是一小块郢爰。这是当年张仪落魄的时候,芈月送他赴秦的路费。
张仪合上匣子,对女萝道:“我已知之矣。”
次日,咸阳殿大朝会上,庸芮率先发难:“臣庸芮上奏,听闻王后失德,图谋毒害公子,臣请废王后迁于桐宫,以谢国人,以安诸夫人、公子之心!”
此言一出,便有数名臣子,上前附议。
甘茂大急,上前争道:“此为大王家事,外臣何能干预内宫?”
庸芮冷笑道:“王后为一国之母,后宫失德,天地阴阳淆乱,此乃乱国之兆,我等大臣,岂可坐视?”
樗里疾道:“此事尚未有定论,何以谣言汹汹?事先定罪,甚至逼君王废后,这是你做臣子的礼数吗?”
见樗里疾出来,群臣一时噤声。此时,张仪缓缓出列,肃然拱手道:“大王,姑息足以养奸。大王有二十多位公子,此事若不能善加处置,恐怕会人人自危,将来就是一场大祸。”
左右二相,各执一词,顿时朝堂之上,形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众人相争不下。
秦王驷阴沉着脸,听着群臣争执。从早朝开始争到正午,朝会结束的时间到了,秦王驷这才站起来,宣布散朝。
整个过程中,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群臣不解其意,却更是相争不下,便是出了朝堂,依旧三五成群,各自不让。
甘茂走了出来,看着殿外群臣议论纷纷,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回到府中,便派人送了信给嬴荡。嬴荡收到甘茂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