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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秦王驷正在调兵遣将,做函谷关决战的最后准备,听了缪监来报。便问:“何事求见?”
缪监道:“苏秦送来了他的策论,想请大王面见,一述策论。”
秦王驷道:“寡人哪有心思看他的策论?不见。”
缪监道:“那这策论?”
秦王驷道:“也退还给他吧。”
披着黑貂裘,在寒风中哆嗦着等待的苏秦。接到了秦王驷退回来的策论,不禁惊呆了。
缪乙见他脸色不对,忙道:“这要不然,我帮您把这策论给大公主,让她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不料苏秦像触了电似的冲上去。夺过竹简,恼羞成怒道:“不必,本来就是当柴烧的东西,何必玷污了贵人的眼睛!”说着,便怒气冲冲地转头回到了馆舍之中。
那馆舍的侍者看到苏秦回来,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赔着小心:“苏子,苏子”
苏秦走进房间,脱下黑貂裘扔在席上,见侍者跟进,便瞪着侍者问道:“你来何事?”
那侍者小心地道:“苏子。您的房钱饭钱,已经欠了两个月了。还有,您这两个月用掉的竹简,钱也还欠着呢。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结一下账?”
苏秦一怔,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去翻箱子,却发现箱子里只剩下旧衣服,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了。正一筹莫展之时。转身看到几案上的竹简,自暴自弃之下,便一把抱起来交给侍者道:“这些,都卖了。”
侍者不敢接。赔笑道:“苏子,这些可是您费尽心血,熬夜写出来的策论啊!”
苏秦苦笑一声:“费尽心血,熬夜写就呵呵呵,这些策论,若有用时。价值万金;若无用时,一文不值。现在,它没有用了,卖了它吧。”
侍者退后一步,苦笑道:“苏子,这写过字的竹简,也是不值钱的。”
苏秦垂手,竹简散落在地。他颓然坐下,手朝着整个房间一划道:“那你说,我这房间里,还有什么是值钱的?”
侍者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房间里只有散乱的竹简和旧衣服,唯一值钱的,就只有那件黑貂裘了。见侍者的眼光停住不动,苏秦神情变幻,从愤怒到痛苦到无奈,终于叹了口气,一顿足,走过去把黑貂裘抱起,递给侍者道:“把这个拿去当了吧。”
侍者吃惊地道:“苏子,这可是您唯一一件出门穿的好衣服了,况且这大冬天的,当了它,您以后怎么办”
苏秦苦笑:“我?我就要离开这咸阳了,再也不会去拜会那些权贵投书投帖,用不上它了。当了它,若还有余钱,就帮我去雇辆车吧。”
侍者惊惶地申辩道:“苏子,小人不是要催您的钱,也不是要赶您走啊!”
苏秦拍拍他的肩膀道:“是我自己想走了。咸阳虽好,不是我苏秦久留之所。我就像是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也应该走人了。”
他既做了要走的打算,便将自己一些日常之物,贱卖给了一些同样行囊羞涩的士子。那件黑貂裘,他叫侍者拿去抵了房钱饭钱。只是没有了黑貂裘,徒有一身旧衣,整个人顿时显得寒酸了许多,一走出房间便要在寒风中抱臂哆嗦。那年老的侍者也服侍他多时,此时帮他雇了车来,一手拎着竹箱送他出去,另一手却又拿了件旧羊皮袄,道:“苏子,马车已经在城外,就是要几个人拼车。”说着,他把手中的羊皮袄递过来,道:“您这大冬天的上路,貂裘又当了,可怎么过啊!您若不嫌弃的话,小人这件旧羊皮袄,您穿着挡挡风吧。”
苏秦拱手谢道:“多谢老伯古道热肠。”
侍者道:“要不,您现在穿上?”
苏秦看了看周围,要面子地挺挺胸口道:“算了,我还是出了城再穿吧。”
侍者理解地道:“好好好,那我给您放这竹箱子里。”
见苏秦背上竹箱离开,馆舍老板叉着手看天道:“这天气,看来是要下雪了。”
那侍者站在他的身后,也道:“不晓得苏秦先生会不会遇上下雪。”
正说着,却听得马蹄声响,只见一队黑衣铁骑护卫着豪华的宫车扬尘而来,在馆舍门口停下。他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侍女下来,问道:“请问苏秦苏子,是否住在这里?”
那馆舍老板还未回答,却见那马车的帘子已经掀开,一个贵妇急问道:“苏子现在何处?”
那老板顿时低头,不敢看她,恭敬道:“苏子已经走了。”
那贵妇一怔:“走了?”
那侍女也知自己刚才的问话过于拘礼板正,忙急促地追问:“去哪里了?”
老板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马车,看到黑衣铁骑肃杀的气势,吓得又低下了头。他是老于世故的人,从话语中知道对方的急促,不敢啰唆,忙道:“苏子回乡了,刚出的门,要在东门搭乘去韩国的货车。如果贵人现在赶去,可能还来得及。”
那贵妇失声道:“货车?苏子何等样人,怎么会去搭货车?”
老板心头一凛,连忙向侍者低声道:“快去取黑貂裘。”
侍者连忙转身跑进馆舍,取了黑貂裘出来,那老板捧着黑貂裘赔笑道:“苏子十上策论而不得用,千金散尽,因此决意还乡。苏子为人坦荡,不但搭货车回乡,而且硬要把他的黑貂裘留下来抵押房钱。小老儿辞让不得,贵人若去追他,请带上这黑貂裘还给苏子。”
说完,便觉手上一轻,那侍女早已经取了黑貂裘奉与那贵妇。这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马蹄声起,便向着西门而去了。
那馆舍老板手中,只是多了一只钱袋而已。
此时苏秦已经出了城,在城门下与一拨穿短衣的人搓着手跺着脚,一边寒暄,一边等候马车。
因为寒冷,且此时也没有认识的人,苏秦已经不再拘泥,套上了羊皮短袄。只是他虽然衣着寒酸,但往那儿一站,气质仍与普通人有别。
有一个秦国商人见他气质不凡,上前搭讪:“这位先生,亦是去韩国啊?”
苏秦漠然看着前方道:“嗯。”
秦商道:“我去韩国贩货,先生您呢?”
苏秦道:“回乡。”
秦商道:“先生是韩国人啊?”
苏秦道:“不是。”
秦商道:“那先生是要到了韩国再搭别的车吗?”
苏秦道:“是。”
秦商抬头望天道:“先生,你说这马车什么时候会来?”
苏秦道:“不知。”
秦商本想结交苏秦,但搭讪了半天,只有一个字两个字的回答,也觉得无趣,悻悻地走开和别人说话去了。
苏秦长长吁了口气,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
寒风凌厉,吹得等车的人个个缩头缩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大篷车终于缓缓来了,停在离他们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大路上。
众人轰动起来,都争着上前抢里面背风暖和的位置。见众人挤挤挨挨地上前,只有苏秦表情漠然地慢慢走着,那秦商奇怪地看了苏秦一眼,一边跑一边招呼苏秦道:“先生,快点,外面的位置要吃冷风的。”
苏秦嗯了一声,仍旧慢慢走着。不想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叫声:“苏先生,苏秦先生,等一等———”
第189章 燕公子(2)()
苏秦听到这个声音,表情顿时一变,不但没有停下来,还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想冲到大篷车上。
此时芈月正陪孟嬴坐在宫车上,见状立刻指挥军士道:“把他拦下来。”
一队黑衣铁骑顿时奔驰上前,将苏秦和众人隔绝开来。
孟嬴叫道:“停车,停车。”
宫车停下,孟嬴抱着黑貂裘跳下马车,向着苏秦的方向跑去。
苏秦欲逃避而行,却被骑士们挡住。
孟嬴跑到苏秦身后,扑上来抱住苏秦,嘤嘤而哭道:“先生,先生是恨了孟嬴,所以连我的面都不想见,连我叫你也不肯停下来吗?”
苏秦扭头,看到的是孟嬴狐裘锦面的衣袖,和自己身上的旧褐衣羊皮袄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心爱女子面前的羞窘令他感觉抬不起头来。他涨红了脸,沉声道:“易王后,请松手,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有损您的名声。”
孟嬴哽咽道:“我不放手,放手你就跑了。”
苏秦无奈道:“我不跑,您让我把竹箱放下来,我怕硌着您。”
孟嬴微微松手,却仍然紧紧地抓住苏秦的袖子。苏秦把竹箱放下来,转身面对着孟嬴,叹了一口气。
芈月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