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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宸要杀他是轻而易举,但按照计划,这几个家伙应该是安全回到沪西的。原因很简单,沈宸要栽赃陷害,把水搅浑。
所以,沈宸跟着铁头,寻找着机会。而机会很快就有了,铁头停下脚步,要在路边烟摊上买烟。
沈宸加快脚步,迅速贴近了铁头。
铁头并没有觉察,买了烟,打开烟盒,叼上烟,他惬意地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沈宸与铁头擦身而过,迈着从容的步伐,拐上了左侧的街道。
没有人知道,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沈宸已经将一枚戒指放进了铁头的衣兜。
铁头懵然不觉,抽着烟向前走着,拐进一条小弄堂后,与一个站街女说笑了几句,便被领进了一间房子。
又悄然回转并继续跟踪的沈宸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
月亮有些阴沉,象害了病似的。星星也昏蒙蒙的,暗影更浓了,远处也更朦胧。
张成富悄然靠近一座洋楼的大门,见四下无人,手从兜里一掏,再用力一抛,便把一件首饰从围墙外扔了进去。
这已经是第二家了,张成富快步离开,又不由自计地捏捏衣兜,还剩一件,离这里也不算远。
首饰、地址,赵有才白天送给他的,要他在两天之内,把首饰扔到指定地址。
在法租界呆了这么长时间,张成富还是知道些情况的。
这其中两家的地址,分明是两个帮派大佬的住宅。至于第三家,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张成富不想管这些,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并且晚饭都没吃就开始了,准备在一天晚上全干完。
显然,这个任务对他来说,是相当地轻松容易。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只要扔进去就行。能不能被人捡到,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了。
完成了任务后,张成富觉得有些饿,便迈步向路边的小吃摊走去。
猪油菜饭,将菜肴与主食结合在一起,制作方便,味道鲜美。也唯有这样浓缩时光精华的咸肉,才能够吊出菜饭的鲜味。
炒好新鲜的青菜,和米饭一拌,加入一点点的猪油,和饭一起烘熟,那个香啊,连吃三大碗都没问题。
张成富吃得畅快,稍一抬头,他发现另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支着下巴,好象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进行“大吃”表演。
张成富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这女人的穿着打扮,却不象个良家妇女。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一个小身影从那个女人身后跑过。那个女人还未感觉到,头上的一枝珠花便不见了踪影。
张成富却看清了,他霍然起身,将手中的碗用力扔了出去,伴着连串的响声,这个小贼摔倒在地,引起了旁人的注目。
但很快,大家又转移移了视线,显得漠不关心,这是一个各扫门前雪的时代。
摔倒的小贼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破烂,脸上是灰、是泥,左眼是肿着的,看起来是最近造成的。
只是短暂的慌乱,他便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张成富,也不说话,任由张成富把他手中的珠花拿走,递给了还茫然不知的那个女人。
张成富不记得自己在这么大时,是否敢如此大胆地挑衅地瞪着别人,而且是在做了坏事之后。
四目相接,在那孩子青肿的眼里,闪过一丝孤独与创伤。它们是那么的深沉,掩藏在故作倔强的外表背后,令张成富心中为之一震。
“你的家人呢?”张成富的语气很和缓。
少年眨了眨眼睛,摸着被碗砸中的后脑,偏转了头没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少年盯着张成富,恨声道:“要把我送巡捕房吗,来呀,才不怕你呢!”
张成富摇了摇头,伸手掏出兜里的钱,也就几块钱的样子。
他蹲下身子,把钱轻轻放在少年手里,然后用充满复杂感情的眼神看了少年一眼,站起身默默地走开了。
“哎——哎。”那个女人跟着张成富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叫着。
张成富停下脚步,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这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吭哧了一下,才涩声道:“先生,谢谢您。”
“不客气。”张成富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要走了,小姐你请便吧!”说完,张成富转身便走。
女人犹豫了一下,又跟了上来。
张成富走了一会儿,不由得转身回头,看着这个跟着自己的女人。
女人赧然地垂下头,低声说道:“先生,您不认识我了吗?在大世界,我唱的绍兴戏。当时有个流氓捣乱,是您给解的围。”
张成富想了想,好象有这么回事。什么绍兴戏的,他倒是不懂,也没什么兴趣。到于流氓捣乱,他也不过是仗着密探的身份说了几句,打发走了流氓。
这是件很早以前的事情,因为不在意,他几乎已经忘记了。
“哦,原来是你。”张成富端详了一下女子,其实他还是没认出来,毕竟那时化着妆在唱戏。
女子欢快地点头,似乎因为张成富终于认出了自己而感到高兴。
“你——”张成富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手在空中无意识地划了两下。
“我刚演完戏,吃点饭就要回去休息。”女人伸手指了指,笑着说道:“我租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
顺道啊!张成富也笑了笑,说道:“那就一起走吧,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女人上前几步,和张成富并肩而行,又开口说道:“我姓韩,叫韩芳宝,艺名叫阿宝。先生您怎么称呼?”
张成富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姓杨,叫杨宗敬。”停顿了半晌,他又补充道:“我是包探。”
韩芳宝看了张成富一眼,似乎对后面的补充感到好笑,轻轻捂着嘴,带着笑音说道:“一个好包探。”
张成富苦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两人向前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韩芳宝停下了脚步。
路边有一个摊子,挂着算命批字的幌。一个目光锐利的干瘪老头儿,蹲在一盏被烟熏黑的油灯旁。
韩芳宝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想去那里算个命,算了以后就会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走运了。”
张成富想了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在昏暗的油灯下,大师细细地研究着韩芳宝的手掌,而韩芳宝则带着敬畏和焦虑不安的神情。
“嗯,先苦后甜,你以后会越来越好,会有很多的钱。”老头儿很笃定地说道。
韩芳宝的脸上浮现起笑意。
“嗯,你还会有许多子女。”老头儿接着说道。
“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们都,都健康吧?”韩芳宝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安地问道。
老头又仔细察看她的手掌,张成富觉得这完全是在逗弄她。
“大部分是儿子。”
韩芳宝明显松了口气,感到很满足,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也好,算是希望吧,也算是给人生活的勇气和信心,张成富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韩芳宝的精神明显高涨起来,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话多了。
张成富也得有问有答,直到把韩芳宝送到了家,也就是她租住的房子。
“您还会去听我唱戏吗?我现在到了另一家戏园,叫一桂轩。”韩芳宝望着张成富,眼神中带着些期待。
张成富有些犹豫,含糊其词地答道:“如果有时间,我当然可以去,只是最近我可能比较忙。”
韩芳宝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慰,笑着向他挥挥手,那手指象孩子似的抖动着。
……………
沈宸回了家,当然是秘密回来的,也确认了没有跟踪。
如果说没有那种摆脱不开的责任和使命感,没有救赎的动力的话,沈宸会期望过一种放松的生活。
不愁吃穿,能呼吸自由的空气,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最重要的是没有了那种深陷于罪恶无法自拔的感觉,更没有了亡命逃窜的惶恐不安,精神上的放松才应该是他最大的收获。
当然,只是闲暇下来时窝在沙发里,听着留声机在放着古典音乐,惬意地喝着热茶或咖啡;在夜晚降临后,躺在床上能够不担惊受怕地安然入睡。这对沈宸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但现在,沈宸必须工作,必须要让对手付出代价。即便从个人性格来讲,沈宸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