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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身上,抢先做成一桩冤案,或者干脆把他“审”死在狱中!种种议论众说纷纭,可是一个罪行累累的恶徒到头来不能以国法治之,反而要以暴易暴,这难道不是朝廷的悲哀吗?况且女皇明显不想杀来俊臣,若草率将其治死,责任又有谁来担当?故而老成谋国之人还是苦苦劝说女皇,请她名正言顺为国除奸……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这一日午睡后武曌又在御苑骑行,为之牵马坠蹬的是吉顼——自从挑起刘思礼一案,吉顼可谓名利双收,不但荣升四品中丞,还因能言善辩、弹章犀利受到女皇赏识,得以入禁中侍驾,这可比抱武承嗣的大腿强多啦!
不过这真不是一份容易的差事,女皇七十四岁高龄,骑马只是活动腰腿,快了绝对不行,万一跌落或者闪腰,谁担待得起?故而吉顼紧紧攥着缰绳,牵着御马走得甚慢,怕女皇烦闷还得时不时地说几句笑话:“今晨接到军报,娄公又打了场胜仗,那个号称契丹第一勇士的何阿小在他老人家面前也不过尔尔,殄灭叛贼指日可待。臣方才突然想起娄公的一桩趣闻,陛下或许不知吧?”
“是何趣闻?”
吉顼牵着缰绳边走边道:“前几年义净法师归来,陛下在大内建寺翻译佛经,为求功德敕令天下禁屠,朝野食素不敢杀生。那时娄公奉命出巡边镇,在一家驿站投宿,驿丞见宰相来临不敢怠慢,便杀了只羊烤熟献上。娄公问:‘敕禁屠杀,何以有此物?’驿丞敷衍道:‘此羊并非屠宰,是豺狼咬死的。’娄公明知是扯谎,但在京中多日未见荤腥,也很想吃肉,便不予点破,坦然食之……”
说到此处武曌已不禁莞尔——虽说她下令禁屠,却也不至于为此小小不言之事处罚大臣,只当是乐子。
哪知吉顼接着道:“宰羊也就罢了,不料这顿饭吃了一半驿丞又亲手端上条鱼,娄公再次追问,驿丞道:‘这鱼也是豺狼所伤。’娄公闻听此言拍案呵斥:‘笨死啦!世上岂有豺狼捕鱼之事?你该说是水獭咬死的才对嘛!’”
“哈哈哈……”武曌忍俊不禁,“想不到他还有如此诙谐之时。”
正在此时高延福急匆匆从后赶来:“启禀陛下,太平公主请见。”
武曌的笑靥渐渐收敛:“所为何事?”
高延福道:“公主说她的太平寺中来了名西域胡僧,法号慧范,能诵《楞严咒》,并携来数桶上好的高昌葡萄酒,不次于宫中所藏,因而进献陛下两桶以表孝心。另外……如果方便的话她还有件事想与陛下商量。”
除了杀来俊臣还能有什么事?武曌敷衍道:“酒就留下吧,你告诉公主,今日朕骑马有些疲乏,有事改天再说。”
“是。”高延福领命而去。
吉顼不便倾听她和内侍之言,因而松开缰绳,在一旁垂首而立,但这只是故作姿态罢了,这么近的距离一言一语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下自有算计。隔了片刻又见女皇朝他招手:“来,咱们继续逛……你再跟朕说说近来朝中还有什么传闻?”
吉顼依旧笑容可掬牵起缰绳,话题却悄然改变:“别的倒也没什么了,只是百官都埋怨,来俊臣的案子为何迟迟判不下来。”
“哼!”武曌一阵苦笑——不想提这件事,终于还是没躲开!因而略带不悦道:“朕知你与魏王相善,这话是他让你问朕的吧?”
“不敢不敢。”吉顼连连作揖,“实在群臣争论反响极大。有些官员私下找到司刑寺和肃政台,要求对来俊臣处以极刑,硬逼他招认谋反,幸而杜景俭、徐有功执法公正不予理会。唉!君子斗小人,尽是无奈!臣身为御史中丞也没少跟着解劝。不过朝中大臣可以解劝,下面那些小吏就难保了,听说丽景门的卫遂忠等人计划买通杀手,一旦来俊臣被贬或被流,就像当年杀周兴一样在半路途中将其做掉。”
武曌没想到情况已严重到这个地步,不禁骇然,再没心思骑马了,示意吉顼扶她下来,在一旁的凉亭落座,叹道:“其实俊臣也是有功于国之人,群臣为何非把他治死不可呢,弄得朕也很犹豫。”平心而论来俊臣确实是有功之臣,若非他一再为女皇除掉政敌,武家的社稷岂能稳固不摇?
然而吉顼闻听此言却跪倒在地,方才谈笑风生的姿态全然不见,重重叩首道:“陛下明鉴!来俊臣聚结暴徒、诬陷良善,赃贿如山、冤魂塞路,实乃国之贼也,何足惜哉?”
“你……”武曌心有所思,却没好意思揭疮疤——刘思礼案不是你挑起来的吗?细究起来你也是靠告密起家,同属酷吏之流,难道连你也不齿来俊臣所为吗?
武曌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其实就是在审理刘思礼案时吉顼与来俊臣结了仇——当时来俊臣刚刚起复,奉圣命参审此案,武懿宗是宗室郡王倒也罢了,吉顼指手画脚令其不快。一者为独吞功劳,再者来俊臣发现吉顼处事老练、性情奸诈,尤其对女皇心思的揣摩竟不在自己之下,深恐此人日后成为劲敌,故而要将他罗织在綦连耀亲党之中,一并除掉以绝后患。幸而吉顼有武承嗣做靠山,武懿宗又居中调解,两人喝了顿和解之酒算是相安无事了,但是面和心不和,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今日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吉顼焉能放过?他见女皇欲言又止,已知女皇作何想法,于是坦然道:“自古士人以左道幸进者多矣,然欲功成名就,必回归正道忠心辅国,故伊尹举于庖丁、卫青举于马夫、邴吉举于狱卒,皆能建功于国名彪青史……”言下之意是说他自己虽以告密起家却很想投身正道,真正做个利国利民之臣,“反之自古贤君用左道之徒,无不视为权益之法,故汉武用张汤、孝文用李洪之、隋文用燕荣,无不事毕而除之,以免过犹不及失德天下。仓鼠厕鼠出身有别,来俊臣寒微之际以告密起家原本无可厚非,但富贵之日不知弃恶从善,仍唯以杀人害命为能,足见其本性癫狂、良心败坏,并非辅国济世之才,今皇恩浩荡四海归心,莫说心怀不轨之人,就连冗官不才之辈亦被除去,陛下留此鬼蜮之徒复何用哉?”
一言点醒梦中人,武曌不禁自忖——有理!该杀的人已杀得差不多了,还留来俊臣何用?朕已经老了,只是鉴于战火未熄强自支撑,等这场战打完该好好歇一歇了,朝廷政务不妨交与娄师德、狄仁杰、姚崇等贤臣,朕安排好身后事,享福求寿也就罢了。既然今后需要依仗群臣,怎能因袒护酷吏与大家结怨?
吉顼见女皇眼光游移不定,显然已动心,赶紧再添一把柴火:“再说忌恨来俊臣者何止百官?以往冤案历历在目,无辜受难者不仅是官员,还有他们妻儿、族人、宾朋乃至仆从,彼此勾牵株连甚广,连乡里坊民也难逃流放之苦。京官如此,地方亦如是,故百姓对来俊臣也恨之入骨!陛下素为天下臣民所爱,岂可因一恶徒而自损声名?”
这番话与当年朱敬则的弹劾如出一辙,武曌大为动容——是啊!全天下的人都想杀他,唯朕执意全之,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就为区区一个酷吏,这样做值得吗?
若是五年前她可能还会坚持,而现在年逾七旬的武曌已没有当初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魄力了,摇头苦叹:“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朕不能因一人结怨四海臣民。来俊臣好事多为自作自受,如今朕也救不了他,唯有替天下人伸张正义!”
吉顼放声高呼:“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万岁通天二年八月初六(公元697年6月26日),恶贯满盈的酷吏来俊臣终于被推上刑场。这一天神都洛阳万人空巷,无论公侯大臣还是市井百姓都争相涌向都亭,就连附近州县的人也赶来了,大家都想亲眼目睹这个恶徒身首异处。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来俊臣并非独自赴死,还有一人与他同时上路——前不久被判处死刑的李昭德!
一代酷吏与一代权相同日殒命,真可谓生死冤家。按照惯例斩首犯人前要用木丸塞口,以免死囚辱骂朝廷和皇帝,但今日似乎用不着了,整个刑场充斥着百姓的斥骂,有人甚至捡起石头投向来俊臣,发泄胸中的积蓄已久的恨意,谁还肯听他胡言乱语?众怒不可犯,押解的士兵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误伤。绑在对面桩橛上的李昭德见此情形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这厮也有今日,快哉!”
哪知来俊臣全无悔恨之态,任凭老百姓投掷石头,仍一脸狞笑,竟还反唇道:“李昭德,老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