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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要的就是这句话,不禁拍案:“好!”
长孙无忌忍无可忍,勃然起身,要大闹一场,可他刚迈出一步,跪在丹墀的李把脸一转,用尖刀一样锐利的目光逼视着他——那是大将在万军沙场上面对敌人时才有的表情!
长孙无忌见此目光身子一木,生生定在当场,动弹不得。那一瞬间,他终于清醒——完了,我输了,彻底输了。
这个平日不言不语、温温吞吞的李其实是最不可触犯的,因为他背后是铁血无敌、震撼四海的大唐军队。长孙无忌全然被他玩世不恭的表象所迷惑,直到此刻才想起。想起他设伏激战,击杀隋朝第一大将张须陀;想起他日夜兼程四百里,追斩割据首领辅公祏;想起他纵兵沙漠围追堵截,俘获突厥颉利可汗;更想起他跟随李世民征讨辽东时的情景,那一次是长孙无忌亲眼目睹到的。当时唐军围困白岩城(今辽宁辽阳)久攻不克,李世民为激励将士,宣布破城之日可以任意劫掠,但经过连日猛攻,白岩城守将畏惧,想要献城投降。就在李世民决定接受投降的那一刻,李愤然拦在皇帝马前:“将士甘冒矢石乃为富贵,今城池将克,陛下出尔反尔,岂不令将士寒心!”就在李逼视下,李世民畏惧了,可堂堂大唐军队又不能滥杀无辜、劫掠百姓,无奈之下李世民好言安抚,又以府库之财奖赏将士,李才罢休——这样一个既能打胜仗又能为将士争利益的大将,他在军中地位何等高,影响何等大?
任何斗争闹到最坏的一步都是兵戈之争、生死相搏,但只要有他李,凭着在军中一呼百诺的威信,谁也别想打败他。莫说长孙无忌只是揽权不放,并无危害外甥之意,就是真的权欲熏心欲行不轨,也是自寻死路。可笑的是,李如今的地位有一半还是长孙无忌成全的,李道宗、李、薛万彻,当世三大名将已被无忌除掉两人,就剩李一人,他实际上已继承了李靖,成为大唐的军神。
更可怕的是,他的影响还不仅在军中,固然长孙无忌是凌烟阁第一功臣,但凌烟阁上李有两幅画像——一幅是披坚执锐、统辖三军的大将李世;另一幅是乌纱执笏、维护皇权的宰相李。那幅画像上还有李治御笔题词:“茂德旧臣,唯公而已”。他是李治的杀手锏,一颗足以扭转乾坤的棋子!
瓦岗徐懋功、先朝李世、当今李,有此一人足矣。更何况……
“陛下!”两个位于朝班前列的紫袍官员并肩而出——礼部尚书许敬宗、御史大夫崔义玄跪拜齐奏,“昭仪武氏,贤良淑惠,德冠后宫,恳请陛下改立武昭仪为后。”
“请立武昭仪为后!”李义府、王德俭、袁公瑜随即出班附和。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位于朝班最末的青袍小官侯善业手舞足蹈、高声呐喊:“今日之议大势所趋,列公更待何时?吾等共请圣上废王立武啊!”
随着这声呐喊,太极殿上人声鼎沸,满朝文武如浪潮滚涌一般,纷纷伏拜于地。长孙无忌回首,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薛元超、李延寿、董思恭——被他压制的东宫亲信;庞孝泰、萧嗣业、姜宝谊——不忿薛万彻惨死的将领;令狐德棻、辛茂将、唐临——不服卢承庆无故遭贬的老臣;李博乂、李道明、李孝逸——痛惜吴王、荆王的宗室成员;郑敬玄、薛瓘、周道务——妻子与杨氏母女结好的皇家驸马;窦孝谌、贺兰僧伽、李叔慎——因他独断专行而疏远决裂的关陇同仁。还有很多,寒门子弟、南朝遗民、北齐后裔、浊流官员,被他鄙视的、被他忽视的、被他蔑视的,甚至视而不见的……请愿声震天动地:“臣等恭请立武昭仪为后!”
大家心里都清楚,废王立武之事已不重要,这是表态、是站队、是取舍,是向皇帝表忠心!
大势已去,于志宁也随着宏大的人流颤颤巍巍跪下了;来济毕竟曾是东宫旧人,左顾右盼踌躇片刻,还是跪倒在地;韩瑗长叹一声,也随来济一起跪下;长孙诠、长孙冲、高履行、高真行等人面面相觑,情知再不屈服必有大祸,也都慌慌张张伏倒……随着呼喊声的沉寂,雄伟广阔的太极殿上只剩长孙无忌一人呆呆站在那里,宛如无边荒漠中一棵干枯的老树。
他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结束了?这么快?我原本站在大唐政坛的巅峰,转眼已成弃卒。普天之下皆为仇雠!为什么?我为大唐付出了一切,你们却狠心舍弃!雉奴胜利了,武媚胜利了,许敬宗、李义府他们胜利了,连九泉之下的张行成也胜利了,我的一切权威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了。可你们的胜利竟是凭借一个女人,你们众志成城难道就为了维护一桩可耻的乱伦吗?天理良心何在?我长孙无忌的时代竟会以这种可笑的方式结束……
李治如同饮下一杯甘冽的美酒,神魂惬意周身舒畅,大模大样倚在龙椅上,傲然扫视着匍匐在脚下的文武百官——继位六年多,七十五个月的煎熬,这一天终于到来!诚如《帝范》所言:“人主之体,如山岳焉,高峻而不动;如日月焉,贞明而普照。兆庶之所瞻仰,天下之所归往。”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领略到权力的快感,才真正领略到不可触犯的皇帝威严!
“废王立武人心所向,众卿之意切切,朕岂能不从?”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些颤抖,“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其母及兄弟,并除名,流放岭南。”
这真是个可笑的罪名,已被软禁起来的人又怎会下毒害别人呢?但百官的回答却是:“陛下圣明!”皇权就是皇权,哪怕此刻他把太阳说成是黑的,也没人敢反对。
终于称心如愿,李治忍着想仰天大笑的冲动,高声宣布:“太史局择吉日、中书草诏,册封新后,举行典礼……散朝。”他带着几乎是炫耀的表情瞟了一眼舅父,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而去。
长孙无忌如死灰枯槁般的愣在那里,默然看着外甥迈着矫捷自信的步伐转帘退殿。然而在那玉帘之后似乎还有个人影,一晃而去没看清楚,不过却闪过一抹刺眼的红色——那是一条鲜艳的石榴裙。
第30章 尾声()
永徽六年十一月初一(公元655年12月4日),册立皇后的典礼在皇宫肃义门举行。
虽然已是寒冬时节,没有娇艳的花朵,不过没关系,这场盛典完全突破了以往之例,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乃至四夷酋长、藩国使节都要来参加——三品显贵的紫袍便如兰花,深沉典雅,高洁含蓄;五品通贵的红袍便像是玫瑰,热情洋溢,鲜艳奔放;六七品官的绿袍便如翠叶,拥簇在花朵周围;身穿青袍纷纷杂杂的八九品小官们就是茵茵草地,衬托着这一切。内外命妇的绫罗绣裙是吉祥的彩云,藩国使节裘皮上的雉翎又增添了几分斑斓的杂色。加之湛蓝无云的天空、金碧辉煌的殿宇、迎风招展的锦旗,权力和富贵编织出的花团锦簇是如此绚丽夺人。
当那位新皇后在皇帝陪同下出现在雄伟巍峨的门楼上时,所有人都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她端庄而不失妩媚,艳丽而不乏矜持;高高挽起的凤髻,配以十二支宝石金钗,便如翎羽闪闪、展翅欲飞的凤凰;五色祎衣、绣金霞帔穿在她身上是那么合体,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霞光万道、瑞彩千古、翩若惊鸿、风采旖旎,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她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显得潇洒得体,每一回眸、每一微笑都那么清新靓丽。在这体寒地冻的时节,似乎连她呼出的团团白气都有兰蕙之馥,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雍容且摄人心魄的魅力。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天生的皇后,都忘记了她不光彩的历史。
因为褚遂良的缘故,媚娘的身世经历现在已不是秘密。为此,李治特命许敬宗炮制出一份诏书,对天下臣民做出解释:
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诏书声称,武媚出身高贵,德才出众,早在先朝时就颇具盛名;而李治自己虽常伴父皇左右,朝夕侍奉,却从未与任何嫔妃有接触;父皇怜爱他,便把武媚赐给了他,就如同汉朝是汉宣帝把王政君赐给儿子汉元帝一样,可以立为皇后。这真是一篇千古奇文,对一切往事都做出了浪漫美好的解释,既说明李治是孝顺清白的,也让武媚与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