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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双手合十低声请教:“奴虽身在佛门一载,这句始终不明,象马牛羊岂是佛门所欲?”
皇后嘴角微翘,满是不屑:“象马牛羊者,所喻一心三观,洞悉三观方入大乘。”
“哦。”阿武越发虔诚膜拜,“娘娘修为不在萧氏三师之下。”
“你赞得也太过了。”皇后言虽如此,心中却很是受用——哪知阿武弘农杨氏所生,法华宗信徒,年少时便通经文,岂有不知之理?
如此一来,承香殿中除了阿武没人能与皇后有更深的交流,其他婢女只剩下一旁懵懂的份了。不过大家并不嫉妒阿武,因为这位大姐格外和善,常把省力的差事让给大家,还会讲许多前朝的故事,认识大家在感业寺的堂姐、表姐、姨母什么的,更重要的是皇帝常常私下赏她东西,而每次她都将赏赐分给大家。
皇后引她入宫本有图谋,加之她这般识趣,自然颇多成全。自从她到承香殿,皇帝驾临越来越频繁,每次阿武都极力躲避,不敢越礼争宠。李治面带尴尬欲说还休,东拉西扯,直耗到日落西山还不走。每每这时皇后网开一面,李治阿武于侧殿安寝成其美事,隔三差五的连皇后本人也有幸沐浴恩宠,心情比过去开朗许多。承香殿似乎变成太原王氏的宅院,阿武简直是王家小姐最贴身的丫鬟。然而谁也不曾深思,丫鬟还比小姐大着四岁呢!皇后见她续发未久青丝太短,竟把自己的假发赐给了她,并开始带她走出承香殿……
皇宫中的一切对媚娘而言都是熟悉而陌生的,熟悉的是楼台殿阁山池草木,陌生的是它们的主人。物是人非,而她武媚却去而复还,想想自己都觉离奇。以王皇后之矜持,是不屑于串门的,更何况身为后宫之主焉能屈就别人?这明显是故意带着她去看,媚娘心知肚明,极力观察每一位嫔妃。
一观之下,媚娘心中窃喜——这群嫔妃虽天生丽质,却没有一丝圆润成熟,掖庭中那些女子一半是未通世事的黄毛丫头,另一半唯唯诺诺甚是拘谨。三个诞育皇子的女人,陈王李忠之母刘氏、许王李孝之母郑氏、杞王上金之母杨氏皆普通宫女出身,封号最高的也不过是美人,相貌清秀却无才识底蕴。有身份的嫔妃则恰恰相反,四妃之中贵妃、贤妃、德妃皆是名门之女,倒似与皇后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矜持淡漠,娴雅恬静,这种女人若身在李世民后宫或有一席之地,偏生遭逢雉奴,那便只有苦守孤单的份了……并非现在的后宫不如前朝,也不是媚娘目中无人,而是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了然于胸,这些女人的未来不过是她的过去,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治的后宫嫔妃远远少于李世民,不过这些人观察过来,也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到了第四天早晨,王皇后独坐正殿之上,手中玩弄着一条锦帕,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媚娘预感今天她将有重要举动,因而悄悄栖到她身旁,却并不忙着询问,只是恭敬侍立。
“阿武……”皇后的声音有些沉重。
“在。”
“三天时间本宫带你见了各处女御,只剩一人未见。”
媚娘早猜到是何谁——进宫这些日子以来,早听其他宫女议论,剩下的必是萧淑妃。虽心中了然,却扮作一脸懵懂问:“什么人?”
皇后却没回答,手中猛力揉搓着那条锦帕,许久才道:“不说了。你陪我到立政殿走走吧,新城的婚期后延了,这几日她心里不痛快,我去陪她说说话。”作为嫂嫂王皇后是合格的,从没有把丈夫的冷漠报复到公主身上,这确是大家闺秀的长处。
“立政殿……”媚娘有些失神——那曾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在李世民晚年的日子里只有杨婕妤与徐惠有幸到那里承沐圣恩。
对王皇后而言,出门不是小事,哪怕只是到金水河边走走,也要打扮得规规矩矩,穿上正式衣服,带上靓丽头饰。随侍的宫女宦官一大堆,这样散步还剩几分惬意?媚娘身份特殊,虽连个八品的名分都没有,却得皇帝宠幸,因而皇后让她紧随自己身侧。
一行人离开承香殿,下坡南行,绕过延嘉殿、紫微殿,王皇后的举动便有些反常了。按理说立政殿在东面,皇后却渐渐西行,只道:“秋高气爽,随便走走。”媚娘却注意到,她脚步略显踟蹰,似乎想往那边去,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再往前行,过了彩丝院,有一道木柱瓦顶的长廊,唤作千步廊。这道长廊西面直达掖庭嘉猷门,日常宫女来往两处都是走这条通道,媚娘当年与表姐燕妃来往也走这条路;但这并非是一条封闭的长廊,左右没有遮拦,随处都可进出,宫女行走时迎面遇到嫔妃,便会退到廊外施礼避让,待贵人通过后才能继续前行。
皇后并不入长廊,而是离着甚远延廊而行。媚娘倏然意识到——自承香殿向西南走,直接可到嘉猷门,可三日来几度去掖庭宫,皇后都是向南再向西,从千步廊里走。今天这条路却是头一遭,为什么?
正思忖间,忽见右前方出现一片花圃,媚娘不禁一愣——前三日未曾注意,这地方竟有花圃,先帝之时这里没种花啊!
渐行渐近瞧得分明,花圃周匝六七个宦官正忙着莳弄,难得这里竟有好几种颜色不同、姿态各异的鲜花,不过好看归好看,未免艳丽太过显得有些俗气。这片花圃充当了围墙,在锦簇绣团间掩映着一座宫殿,匾额上三个大字——淑景殿。
媚娘立时明白了,此处改名为淑景殿,想必就是萧淑妃的居所,难怪皇后每每绕行,原来不愿从萧淑妃门前经过。想到此又不免窃笑——嘴上说要去立政殿,其实是带我往淑妃门前溜达,不愿承认自己降尊纡贵,王皇后真是死要面子!
众宦官见皇后路过,岂有不请安之礼?霎时跪倒一片,皇后自然而然走近花圃:“免礼吧,你们的花种得不错。”
“娘娘夸奖。”宦官们笑得很不自然,毕竟不是给承香殿种花,谁知她这是正话反话?媚娘远远站在后面,逐个审视几名宦官,竟有意外收获……
皇后好似闲庭漫步,踱来踱去观看着花草。不一会儿工夫,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做作的咳嗽声——在几个宫女簇拥下走出个靓丽女子。其实她相貌未必及得上王皇后,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清新洒脱,体若轻燕动若流云,别有一番风流姿态。尤其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神飞爱憎分明,然而也恰恰因为这双眼睛,任何人都能轻易看穿她的一切心机。
“问娘娘安。”淑妃道个万福,不过这礼施得很不像话,只微微蹲了一下。
皇后道:“妹妹近来可好?”
这本是句客套话,萧淑妃听来却很不是滋味。近来皇帝驾幸淑景殿转稀,其中玄机她也略知,听皇后如此问候更是愤恨,当即回敬:“难得娘娘惦记,您近来一定春风得意吧?”
皇后不屑于与她拌嘴,更何况此行的目的是让阿武认清这个人,因而不与她交锋,手抚一朵孑然孤傲的菊花道:“哪及得上你这里?这么多漂亮的花。”
萧淑妃紧紧注视着皇后,眼中的敌意暴露无遗,过了好一会儿那怒容才渐渐化作笑意,回头吩咐宫女:“怎么不把宣城他们领出来给娘娘行礼?一点儿礼貌都不懂!把素节也抱来。”
转眼的工夫,宫女们领着两个小公主出来,萧淑妃又亲手从乳娘怀中接过素节,一边抚着孩子一边道:“素节还小,不能向娘娘问安,您千万别怪罪。”她生下一子二女,皇后却不曾有孕,这种举动纯粹是挑衅。
皇后并未正眼瞧一下,依旧摆弄花儿。
萧淑妃越发娇笑:“花花草草算什么?娘娘若喜欢,臣妾这些花都孝敬您,移到承香殿去,大不了我再求皇上给我种便是!不过娘娘若喜欢孩子……唉!那小妹就爱莫能助了。”
这话简直如刀子一般,直刺皇后心窝。也亏得王皇后修养过人,内里火冒三丈,脸上却依旧平静:“不劳妹妹挂心。愿你多子多福,以后还能生!”抛下这句话,转身吩咐媚娘等人,“咱们走吧。”
萧淑妃气走皇后,本可敲得胜鼓了,可她年轻气盛,心里存不住事,又听皇后话中暗藏机锋,终于忍不住斥骂道:“凭一个淫贱尼姑就想制住我?做梦!勾搭完先帝又来勾搭今上,寡廉鲜耻的狐媚子!”她边骂边扫视皇后身边所有宫女,究竟谁是阿武她也不清楚。
若在十年前有人这样喝骂,媚娘必会还以颜色。现在不同了,她再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