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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寡母孤女又有什么办法?杨氏紧锁眉头不吭声,就算默认了。武元爽见她逆来顺受,越发得寸进尺:“还有点儿小事与母亲商量。儿虽不才,也在本乡为官,平日少不得往来应酬,家中正堂时时喧闹,只恐扰母亲清静。好在咱府邸甚广,后面有一别院,虽然不大却宁静雅致,不如母亲带妹妹搬到那里居住,也省得迎来送往许多麻烦。”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元爽不愿伺候杨氏,要把她们撵到后院不管。
莫说杨氏气愤,旁人也有些看不过眼,武士让支支吾吾道:“哪有把母亲轰到后面,自己占正堂的道理……”他年纪虽长素无威严,子侄根本不听,话音未落他儿子武惟良便打断:“我倒觉得元爽之言有理,四叔家还不是依仗两位兄弟?男儿仕宦要紧,一家人不必计较虚礼,元爽以后每日晨昏到后面向婶母问安就是了。更何况婶母何等样人?岂由得咱这穷乡僻壤的小吏随便唐突?能到后面享清静,恐怕还求之不得呢!”这话大有奚落之意,武君雅、武志元等听了也不禁皱眉,但他们都不住在家乡,办完丧事拍屁股就走,眼不见心不烦,懒得管这闲事。
杨氏掐着念珠强自隐忍,冷冷道:“既然如此,也不劳你兄弟费心,长安不是还有宅院么?干脆让我母女到京中去,彼此都清静。”
元庆、元爽忙扮作一脸诚惶诚恐:“万万使不得!母亲分宅另过,旁人难免说三道四。知道的是母亲瞧不上咱这小乡村,不知的还以为我们不孝顺,把您老人家撵出门呢!”
杨氏暗咬银牙,却兀自矜持:“放心,我若遇相熟之人只道思念故土,况且我杨家在京中还有几门亲戚,求帮告借倒也使得。”
“母亲说的是气话,堂堂国之命妇岂能在外面投亲靠友?您这是骂我们不孝啊!”
杨氏抱定心思要走,强笑道:“谁说你们不孝?你们是普天之下最孝顺的儿子!正因你们孝顺,我才不忍给你们添麻烦,今后我母女去长安,你们也不必管我们生计,一拍两散倒也干净。”
元庆兄弟见她如此决绝,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不料一旁武惟良插口道:“婶娘这话没道理。长安宅邸是先皇赐予四叔的,不是赐给您杨家的!如今元庆承继爵位,理当由他做主,岂是您想去便去的?再者日后元庆他们若得升迁,或入京述职,也要下榻在那里,您开口闭口一拍两散,难道那时还把他们拒之门外?”
他话虽强硬,却也有他的道理——从来分家都儿女有别,女儿嫁人便是泼出去的水,若容杨氏母女前去,日后难免那宅子糊里糊涂充了三个丫头的嫁妆。肥水不流外人田,身为武姓之人不能坐视家财外流。
武怀运也背着手凑上前来,满脸奸笑阴阳怪气道:“婶娘啊,您要想清楚。抬腿一走很容易,但您这日子过得下去么?”说着他手指武照姐妹,“即便您万事不求人,我这仨妹妹指望谁?日后谁给她们置备嫁妆?谁为她们操办婚事?若一拍两散,到时候我们袖手不管,妹妹要嫁妆没嫁妆、要妆奁没妆奁,送亲之时连个姓武的娘家亲戚都没有,您老人家脸上好看吗?她们在女婿家抬得起头吗?日后若夫妻不睦受了欺负,又靠谁给她们撑腰?”他虽在讲道理,口气却近乎嘲弄。
小武照早看得光火,她虽不甚明白其中利害,却也明白他们欺负人,又见惟亮、怀运对母亲不敬,实在气不过,手指二人鼻子嚷道:“你们这些坏人,不准欺负我娘!”
武怀运见她年小,哄笑道:“咱是一家子,日后你姊妹出嫁,哥哥们还要为你等操劳呢。怎说我们是坏人?”说着便想拍拍武照肩头,劝她走开。
哪知武照年纪虽小气性却大,一把推开他手。武怀运闹了个大红脸,却也不好与小妹争执,气哼哼回头对元庆嘀咕道:“小小年纪不知尊卑长上,人言养女似母,想来弘农杨氏门风不过如是。”
杨氏闻听此言真如刀子扎心一样,咬碎钢牙却只得强吞苦水——其实她早年嫁入武家就不如意,毕竟她乃关陇名门杨隋后裔,却委身一介寒门,怎会心甘情愿?好在天子钦定的婚事,面子上还过得去。武士彟也对她珍爱有加,夫妻感情和睦。屈指算来才十几年好日子,如今丈夫刚一死,不亚于从天坠地,虎落平阳遭犬欺!可是不忍又能如何?正如武怀运所言,女儿出嫁还指望他们。若没有这仨女儿,她一头碰死也不能让武家人如此作践,可谁叫她偏偏养下三个小冤家呢?杨氏舐犊情深,只要女儿将来能幸福,莫说遭人苛待,就是身入阿鼻地狱受千万苦楚,她也甘心承受……
武惟良见她神情黯淡无言以对,扯着嗓子问道:“怎么样?来句痛快话!你们还走不走?”说着话捋胳膊挽袖子,一副无赖嘴脸。
“罢了,一切都由着你们吧……”杨氏痛苦地合上眼睛,只不住捻着佛珠,再不发一言。
元庆、元爽满脸冷笑,报复的快意溢于言表——当初父亲在外为官,是他们的生母相里氏主持家务抚育他们,为了支持父亲的仕途,母亲受尽了累、操碎了心,哪怕最后病笃之际都不肯叫父亲回来,生怕耽误了父亲前程。杨氏算什么?不过是占了母亲位置,坐享其成的恶女人!
武惟良早没了耐性,朝大嫂使个眼色。善氏会意,赶紧一溜小跑凑上来,冲杨氏讪笑道:“丁是丁卯是卯,今天日子就正好,干脆我这就叫人把东西搬后院去,您老意下如何?”
杨氏实在不屑看这村妇半眼,只朝后摆了摆手。善氏这便张罗开了,招呼仆人搬东西扫房子,扯着嗓子一通叫嚷,又假惺惺请示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恐怕您老不知侄媳我的难处,虽说咱们是官宦侯门,毕竟人口多,如今各房又添了不少娃娃,日子也不那么富裕。您老带回十几个婢女仆僮,家里却没那么多差事,白养着也是开销,不若都打发了,我另差两个伶俐的仆妇给您,保准伺候得周到。”这自然也是她与元庆等人预谋好的。
杨氏依旧合着眼睛,面庞却不禁抽动两下——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主子都受欺负,奴仆又怎保得住?只好一忍再忍,叹息道:“有两个仆妇是我娘家过来的,把她们留下,你也不必再派人过来,剩下的任由你安排吧。”
众族人纷纷退去,只剩家仆来来往往,把她母女东西往后院搬。武顺素来娇惯,见这帮粗手粗脚的仆才大大咧咧搬东西,厉声呵斥:“轻些!轻些!那是姑娘我的梳妆匣,摔坏了你赔得起吗?一群无用的奴才……”小妹年纪尚幼,只是委委屈屈抹眼泪。
武照却恨透这帮“无情无义”的亲戚,觉得他们每个人的嘴脸都万分丑恶,尤其元庆、元爽、惟良、怀运,她快步追到堂口,冲着他们嚷道:“一群无赖!下作仆才,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武元庆闻听咒骂停下脚步,回过头凶巴巴瞪了她一眼:“这就是报应!”
杨氏与武家兄弟都是固执之人,谁也不肯以德报怨,老天注定要把他们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这固执偏激的血液同样流淌在武照身上,她不懂什么叫报应,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用怨毒的眼光盯着她看。她站在堂口叫喊不休,甚至破口大骂,用一个孩童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诅咒元庆他们,直至再瞧不见他们的背影。可咒骂又有什么用?一阵茫然之后她又扑到母亲身前:“娘!这群无赖欺负咱,怎么办啊?难道真搬到偏院?”武顺也凑到母亲身边喋喋不休,小妹也哭哭啼啼的。
杨氏没理女儿,默诵着《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但她捻着佛珠的手却不住颤抖。
三个女儿扯着母亲衣襟:“怎么办?您说话啊!”
“孩儿讨厌这里!咱走吧!再不见这帮混账。”
“我要新罗裙!我要吃白米饭!孩儿不要那些耳根子都没洗干净的村妇服侍!”
“娘!带我们走吧……”武照抱住母亲的臂膀不住摇晃。
“都给我闭嘴!”杨氏实在按捺不住,将佛珠一抛,“再告诉你们一遍,你们爹爹死了,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不管你们喜不喜欢,这儿就是咱的家。你们哪儿都去不了!”
武顺和小妹被母亲吓住了,蜷缩在一起。武照却依旧不甘,撕碎了身上孝衣,歇斯底里道:“我偏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家!”
“住口!”杨氏掐住她肩膀,“全怪我锦衣玉食把你们娇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