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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献近日陪着妻子淮阳大长公主前往怀朔镇祭祀其父母,燕政与其家眷自然跟随,为了避免途中出岔子,燕子献便将往日与高湜及与其他勋贵往来的书笺都交给燕攸保管。
燕政眼神复杂地抚摸着雕纹精致的木匣,再想到尚未的一双儿女后,目光变得坚定,将木匣收入怀中,转身大步离去。
※※※
邺宫,龙乾宫
“爷,尚书右丞燕攸求见。”高纬玉笔一顿,茫然看向赵书庸:“燕攸是谁?”
赵书庸有些尴尬说道:“是虢国公的长子。”“是吗?”高纬低头想了想,可对燕攸大概是真的没多少印象,想了半响,也才想起自己堂姑确实是生有两子。
“传他进来吧。”高纬索性也不为难自己记忆力了,反正他在散朝后特意进宫,必然是有事禀报。
燕攸行礼完,却不肯起身,连连自称臣有罪,高纬疑惑之余,也看到了他抱着的木匣,便问道:“你是为了这木匣进宫的吗?”
燕攸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将木匣递给赵书庸,并说道:“陛下看过里面的东西就明白了。”
高纬打开木匣一看,竟是一大叠信笺,而且最上层的一张上就有一个自己十分不满的老勋贵名字。
她立刻来了兴趣,将匣中信笺一一细看,结果看得自己火冒三丈。
“啪!”高纬恼怒地将木匣重重拍上,死死盯着燕攸,咬牙切齿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去暗查,若有虚构,臣该甘愿受欺君之罪。”燕攸将额头贴在地毯上,字句清楚地说出这句话。
高纬听了,怒极反笑:“好
!当真是好!朕的十一叔,堂姑父,还有一帮六镇老勋贵日日夜夜想要把朕拉下皇位,看来是朕过去还是过于妇人之仁了!”
话毕,便将木匣交给赵书庸,吩咐道:“将此亲自交给东平王,告诉他随时准备抓捕这些人。”“是。”
待高纬怒气稍平后,燕攸才敢开口请求离宫回府,高纬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算是准许。
没料想燕攸刚转身,高纬忽然冒出一句:“燕攸,朕的堂姑是武姜吗?”
燕攸愣了愣,随即苦笑:“是啊,臣的母亲是武姜。”
燕攸清晰感觉到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若你密报的事千真万确,你父亲的爵位朕定让你承袭的。”他激动地想要转身谢恩,高纬却已经说道:“退下吧。”使他只得遵命退下。
高纬靠到御座上,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喃喃道;“武姜,朕应该比你更懂那感受吧。”
※※※
春秋之时,郑武公之妻武姜生有郑庄公与共叔段二子,武姜偏爱少子共叔段,厌恶难产而生的庄公,终使兄弟反目,爱子身死,其专爱少子甚至不顾长子性命之心古今罕有。
※※※
高纬原以为赵书庸会很快回来,没曾想他不但晚归,还带来了一叠新的书笺。
高纬拿起最上面同时看起来也是最陈旧的书笺,粗略一看,发现是北兖州刺史邹亨的资料与历年的政绩考评,又看了看下面几张,记录了邹亨的一些隐秘之事。
“这是东平王查的?”“是的。”“他没事查邹亨作甚,北兖州离邺都可不近。”“邹刺史年初私自给南阳王送了一歌女,惹得南阳王与王妃之间甚是不快,东平王原想找邹刺史错处来予以惩罚,没曾想查到了这些。”
高纬接过赵书庸一直护在怀中的书笺,一看就皱起了眉:“邹亨竟是靠博陵王才当上的刺史,这件事居然瞒得这么深。”
赵书庸趁势说道:“而且东平王查到邹刺史非但不是清吏,反而收了无数贿赂,但邹刺史家中却不甚奢华,听闻每年邹刺史都会给两都勋贵送节礼,其中以高阳、博陵二王礼最厚。”
高纬微微眯起眼,轻声道:“高阳王?是啊,朕的两位叔父从来都是兄弟情深呢!”
毫无预兆地她回想起一个景象:高济脸色有些怪异地给她递上密奏的信笺。
而高绰等人这几日用酷刑从宇文达嘴里撬出的信息,便是关于她所中蛊虫的。
那蛊虫身形如水,能直接从人体肌肤潜入血脉中,但必须要将自它身上生出的粉末先一步在血液中流通循环,使其遍布血脉,蛊虫才能存活,当夜穆宁雪在姑苏寺塔上刺伤她所用的匕首上就涂满了这种粉末。
而要让蛊虫心甘情愿潜入人体就必须要用一种它十分喜爱的香料做诱饵,这种香料易挥散却极易沾在人体上,同时也可沾在器物书笺上,进而黏到人体上。
“朕明白了!”高纬立刻站起,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还有穆宁雪。”
第120章 宁雪()
邺宫,玉堂殿,内殿
穆宁雪放下牙管毛笔,沉默看着已经写好的信笺,心中想道:三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
“你在写什么?”她被高纬忽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望去,高纬已不知何时走入殿中,双唇紧抿地盯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对此时的高纬有些惧怕。
她压下心中的诧异,一边举起信笺,一边说道:“信我已经写好了,玉姨看了这信会帮你的。”
“这么轻易就写了?”高纬身子动都没动。看似在笑,却只是嘴角有一丝弧度。
“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三哥。”穆宁雪垂下眼睑,语气中透着恳求。
高纬走上前接过信笺,粗略看了一遍,突然不置可否地低笑一声,“嘶!”毫无预兆地将信笺撕碎。
“你干什么!”穆宁雪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叫了出来。
“干什么?”高纬抓住她的手,嗤笑道:“这还不看不懂?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请求?你有什么资格?恩?”
穆宁雪愕然盯着面前这个人,若不是面容未变,也没听说高纬有个长相极像的同胞,她都要怀疑这个人与之前的她是不是两个人。
“你真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高纬眼中出现愤怒:“你明明知道主谋是我的两个亲叔叔,却什么都不肯说,你是不是在背地里无数次嘲笑我是个傻子?!”
见她不说话,高纬继续道:“如今我大可直接把高湜、高济抓起来,让他们在清都狱呆几日,何愁得不到涉案勋贵名单?你觉得你和宇文寔还有什么价值?连你的性命我都可以任意夺取,你还跟我讲条件放宇文寔一条生路?”
“你当真不肯放过三哥?陛下,我求你了。”“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除非。。。”“除非用你的身子交换啊。”高纬露出恶意的笑容。
穆宁雪怔然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是女子吗?”高纬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谁告诉你只有男女之间能那样,不然你以为我那双儿女是怎么来的?”
“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自己考虑吧,我有的是时间。”“我答应。陛下,求你别伤害他们,千万别。”穆宁雪拉住正欲离开的高纬,用着极其卑微的语气。
“你真答应了?”高纬微微吃惊看向她,随后眸子一沉:“好,你日后可别后悔。”
穆宁雪感觉到自己猛然被抱起来,鼻间是淡淡的龙涎香和苏合香,尽管是熟悉的香味,她还是禁不住心中紧张闭上了眼,抓紧了高纬的衣襟。
※※※
赵书庸在门外等了不知多少时候,高纬才开门走了出来。
“赵书庸。”“奴才在。”“让膳房准备些温补膳食,等穆夫人醒了,就立刻送到这儿来。”“是。”
赵书庸一边答应一边悄悄观察高纬:束发冠下的头发微微潮湿,藏蓝常服虽然看起来与白日一样,但腰间佩玉下的米色流苏却有些凌乱。
一看皇帝这般模样,他就知道皇帝在玉堂殿的小浴池里沐浴过了,至于原因,不言而喻
。
“那。。。要不要送?”宫中素有赐妃嫔汤药避孕的规矩,这也是为什么高湛禅位之后嫔御众多,却只有第十三子高仁谦出世。
“陛下,你我之间不要有其他的牵扯了吧。”回想起穆宁雪这句话,高纬疲惫地按了按鼻梁:“送。”“是。”
“爷,要不要回龙乾宫休息?”见高纬脸色越来越苍白,赵书庸提醒道。
高纬点点头,任凭赵书庸扶着自己上了肩舆,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直到回到龙乾宫,她的脸色才开始平缓。
“爷,您到底怎么了?”赵书庸给高纬端上安神茶,担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