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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凝神望着我,我也猜不透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他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好。”
但这话说完,他就把身子转过去了,看着窗外,没在多纠结一个字。
我轻轻叹了口气,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谁也没在开口多说一句话。
后来我还是没回家,继续去了陈乐家里。一进屋,他就回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闭起来,没有理我。
我觉得心里烦闷,索性洗了个澡,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不该说是自己,因为镜子里照出来的人,依旧不是我的长相。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那张面孔,我或多或少,已经有些习惯了。
我们就这样,隔着镜子,看着面前有些熟悉,但分明又陌生至极的对方。他是个鬼,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鬼。
我不知道这人以前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他的性格会是如何,比较像我,还是像夏俊凡?又或者极端一些,会不会像李斯鸣?
我对这个打算占了我的身子,打算代替我活下去的人,一无所知。
李斯鸣说,为什么我不问他?
而我现在也觉得,如果这个人还能活在世上,我很想认识他,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这种念头来的似乎太晚了,也太不实际了。
我回到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把脑子放空。可之后,我有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坐在一间很阴暗狭窄的土房里,头顶上是一盏白炽灯,发出暗淡的光线,勉强将屋子照亮。
而这屋内,四周堆放着杂乱的家具,有很多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一张普通的木板床,铺着很厚,而且不怎么干净的被褥。
这屋子有几分类似曹良华的家,很破旧,很寒酸,很像大山里的穷苦人家。
而更重要的是,我面前,还有一个男人。
这人年纪已经到了中年,但长相更加苍老得多,脸色黝黑,手上筋肉分明。
他手里拿着一沓纸,好像是从普通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样,正冲我晃悠,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脑袋上。
“整天正事不干,弄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写出来有人看吗!”
他一面冲我怒吼着,一面啪啪的打着我的头。
我很想反抗,可身体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似的,只能定定坐在那里,任由他一下下的打骂。
“你看看别人,全都出去了,挣钱的挣钱,老子怎么就养了你这种废物!”
“啪”的又是一巴掌,他怒吼着,毫不留情的把手甩在我的脸上。
我心里翻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很委屈,很不甘,可自己不能还手,只能把这所有的情愫,混着血咽到肚子里。
面前的男人一直在骂,直到他累了,忽然就把手里的纸业一甩,全部扔进了屋子中央的火盆里。
哗啦一下,盆中的火星扑腾起来。而我这时候才像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似的,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来,拼了命的想把盆中的纸页从火中捞出来。
但手还没碰到,就被身边的男人狠狠踢了一脚,摔在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纸页被火苗吞噬,变成一股难闻的黑烟。
“明天就给老子出去做活,我可跟你说好了,这次你在不好好干,以后就别回来了,老子就当没生过你!”
我躺在地上,望着那被火焰吞噬殆尽的纸张,很长时间都没有爬起来,而身上,只有一种无力感,压迫得自己无法呼吸,无法发出丝毫的声音……
第十八章 处境()
然后,眼前的场景变了。
如果所有梦境一样,没有逻辑,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我在一个工地上,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水泥和砖头。而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砂石染成了灰色。仿佛自己动作稍微大一些,都能从上面抖下来一层灰来。
可我好像没有选择,只能伸出手去,将那一袋袋沉重并且肮脏的水泥从地上托起,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它们陆续背到一辆同样肮脏的运货车上。
几次下来,手脚酸痛的无法言说,甚至都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尽管如此,身后还不断有人催促,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直到累到在地,再也没办法爬起来。
几个男人看到我的样子,匆忙跑了过来,将我扶到墙边休息。
那时候我看到了他们的手,皮肤黝黑发皱,长满了厚厚的茧子。一个男人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又用发黄掉漆的口缸倒了些水给我,望着我的眼睛,有几分心疼的神色。
他冲我说:“休息一会吧,没必要这么拼命。”
我点点头,将杯子里的水含在口中,味道有几分古怪,喉咙也有几分发疼,以至于难以下咽。
他看着我这副模样,不由笑了,冲我问道:“你多大了?”
我本不想回答的,可嘴巴似乎不听我的使唤,顿了一会,硬生生吐出两个字来:“十七……”
男人索性坐在我旁边,从兜里掏出一包两块钱的烟,点燃,又笑道:“十七啊,比我家那小子大一岁。”
“你儿子也在这?”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道:“哪能啊,在学校呢。我每天这么忙前忙后的,拼着命挣钱,就是为了供他读书啊。”
莫名的,这简单无奇的一句话,竟然让我心头一酸,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别人对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在看看自己手脚上磨破的那些口子,心里隐隐发疼。
这男人似乎看出我脸上的失落,忙干笑一声,安慰我道:“不过你比我那儿子能干多了,让他到这种地方来,估计都干不了你的十分之一。”
这明明是句夸奖的话,可我听在耳中,却越发难受。
男人打开了话匣子,对我说:“你还跟我挺像的。我年轻那会,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就出来做活了,家里穷啊,得混口饭吃。一转眼,三十多年就这么过来了。”
三十多年了……
整句话里,这几个字听来异常刺耳。
面前的男人,几乎大半辈子,都在这种地方耗了过来,为的仅仅只是吃一口饱饭。
我望着他,身体很壮,衣衫褴褛破旧,头发也乱糟糟的,因为满是尘土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发灰。
恍惚间我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看到了三十多年以后的自己。
那时候我很怕,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的话,说不好直接从地上爬起来逃离这个地方。
我是不是也会如他一样的,把自己的未来,把自己的人生,托付到那泥土堆里去。
“怎么哭了?”
男人抽完烟,转头看我一眼,诧异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抽泣,就那么平平静静的,眼泪却似决堤一样,直接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没法止住。
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流进嘴巴里,只觉得苦涩无比。
“余洛,你怎么了?”
这时候,恍恍惚惚的,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甚至感觉某人在用力在推着我的身子,让我从这梦境中苏醒过来。
我迷茫的睁开眼睛,有些许光线落入眼底,接着就看到陈乐的脸。
我还是躺在陈乐家里,他正满脸好奇的打量着我。
我从床上坐起来,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怎么哭了?”
陈乐微微张着嘴巴,问出了这句让人费解的话。
我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发现自己眼角确实湿透了,这样一来,连我自己都有几分诧异,想了想,才告诉他:“没事,好像做了个梦?”
陈乐的表情变得越发古怪:“又不是小孩,做个梦都能把眼泪做出来?”
他摇摇头,满是不解的从房间里离开。而我坐在床上,回忆着刚刚的梦境。即便已经醒了,可我回想起来,还是有几分压抑让人觉得难受。
梦里那种情绪是及其强烈的,仿佛一个人被逼迫到了极致,在这偌大的世界中,对于自己的未来,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到丝毫光明,以至于最后情绪奔溃痛哭流涕。
而且梦里的所有场景,于我而言,都无比真实,仿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境,而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事过多年,也没办法从脑中抹去。
我顺手把床头柜抽屉里的镜子拿了出来,望着镜子中那张不属于我的脸。
他的脸上,有我还没擦干的泪水,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男人,正从镜子里看着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