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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在礼有个女儿。
还是四品的仙骨。
从前,他去三次都未必遇见一次,三年前开始,遇到那小姑娘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常延寿也就萌发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若是这小姑娘跟了自己的儿,肖家这座大金山上可就要被自己狠狠地挖下一大块啦!这想法一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这种疯狂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肖如歌可是真仙的嫡重孙女,又是在肖家都百年一见的四品仙骨,肖家肯定对她寄予厚望,要寻上一个仙骨、家世、道行都上等的女婿,自己的儿虽有仙骨,也就在一二品之间,家世更是不用提,自己真去提亲,怕是奇云峰都登不上,可万事无绝对不是?
肖如歌年纪还这么小,他们这些修仙家族,总要等到孩儿们年满二十,精完神足,才开始动念,所以此时还不会有家长主持给她议亲,小姑娘正在无人防守之时,只要他们寻到了机会,怕不长驱直入?他将这个念头和妻子一说,妻子也大表赞同,又为他出了不少聪明机智不引人注目的主意,要教肖如歌自愿下嫁,受他们的搓磨,出他们之前不如人的气。两人合议既定,便从此一心一意,隔三岔五到奇云峰上拜访连襟家,看在其他人眼里,只以为他尝到了差事的甜头,要与肖在礼联络感情,又或是常家委派他来和长老们沟通,万没有想到,二人为他们的姻亲,业已刨了个天坑,只等肖如歌先跳下去,再把肖在礼夫妻甚至肖家满门都一并拖下去陪葬!
眼看小姑娘已经上钩了八九分,夫妻二人日常相对时也时常破天荒地喜笑颜开,不复往日愁苦埋怨光景,只是面对肖如歌时还不忘凛然自持,妆出一副“做我家媳妇是肖家女三生有幸”的傲慢模样来,偏偏眼看大仇就要得报,常延寿就要不恨肖家的当儿,肖在礼居然“传三位真仙老祖的令,即刻清理青州全城并全州寺庙神祠冒占之事,本城限二日查完,全州限七日查完,若有漏报躲懒之事,立地夺职!”
常延寿当时就差没把门牙咬碎一口呸到他这位连襟脸上!告诉他老子不干了!他当老子是他家的奴才吗?
但是,想到马上就要到手的肖如歌,和她无论如何都该有的百万陪嫁,常延寿便无论如何,呸不出这一声去!
“都是这贱丫头混账!”他在心里将肖如歌默默地咒了何等百遍千遍:“从来不见正经修行,专好做些仆妇丫鬟做的烹食缝纫之事,哪像个仙家小姐……怕不是亲生的!肖在礼会出陪嫁吗?”想到这里,气血翻涌了好一会儿,还是他妻子提点及时,平了他这一股气:“怕什么,她老子娘不出陪嫁,我们就当儿子收了个四品炉鼎,另为他寻门好亲便是,想来她老子娘不出陪嫁本也没脸,不敢说话。他要说他家女是咱儿的妻,就先把陪嫁送来!”
这股气是平了,另一股气却无论如何平不下去,常延寿在自己屋里发了一通火,坐了法器,降到青州城衙门里,敲钟召来下属官吏,吆喝道:“传肖家三位真仙老祖的令,即刻清理青州全城并全州寺庙神祠冒占之事,本城限半日查完,全州限两日查完,若到时不完,飞剑立斩!不许说三道四,这可是肖家老祖的令,你们不要性命的就说!”他把“肖家”二字说得重重的,眼看着一众下属的脸都绿了,不知他们心里将肖千秋等人又问候了多少遍,登时大感快意。
第四十五章 真相的另一面()
颁下命令后的肖千秋则在处理另外一件紧要的事情,他的双目低垂,旁人很难从外表上猜到他的心情,从薛华灵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整张脸差不多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冷淡地问着,离他不远的小女孩已经被从悬空状态中释放,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手足部分还有一些当天受到的擦伤,她的情况不能说有多么健康,但是考虑到她之前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被摔到岩石上差点被摔死的一次与被肖兴龙用邪术夺舍的一次——她现在的样子已经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好了。
“好饿。”华林用无比真挚的语气回答道,他知道真仙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所以他的这句话完全发自内心,肖千秋可以看到女童的脸像被照亮一样露出对食物的渴望和欣喜,可以想到她正回味着久别的食物滋味,看到这馋相,他竟然也笑了:“现在你只能吃粥。”
“哦,”回复他的是一个怏怏不乐的长调,华林并不需要怎样的伪装就能……倒不如说他此刻装小孩子的时候是他难得的不需要怎样伪装、直抒欲望的时刻:“能多吃点吗?”
“恐怕也不行。”说话的时候,青鸟已经托着漆盘飞来了,盘子上是一个海水纹的大盖碗,旁边又有两个小碗,一个小碗盛着柠香素酱,另外一个小碗放着一张银勺,盖碗里是热腾腾的乳粥,粥的中央撒着一点调香增暖用的玉桂粉,看得华林心里一跳,在遥远双河的黑暗小药铺里,带着变形的肖如韵和玉桂的爷爷说话,谈论着以后学不成仙术就在青州城里凭手艺开茶铺,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一样,但是,那个凄凉、寒酸的店铺,远比富丽堂皇的奇云峰让他感觉更加舒适。
尽管如此,他马上就从那种怀念里挣扎了出来,他是一个巫师,而且是一个灵魂契约还掌握在魔鬼手中的巫师,他不能因为眷恋温暖和舒适就回头,他必须向前走,哪怕走到比奇云峰和肖家对待他更加冷酷和不人道的地方去。
“粥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凉下来,”肖千秋说:“这会儿正好我也有空——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真仙真是太有空了,华林没把这句亵渎的话说出来,他知道应该怎么说,先是停顿,然后慢慢地组织语句——反正真仙都很有耐心——而且有空:“那天……网子散开了。”
“网子?”
“就是一直拦在孤梅院外面的网子,”华林说:“它不拦阻仆人,也不拦阻如诗,它认得我,就像认得梅树下的那个……那个东西一样。”
是的,肖千秋在心中点了点头,他将华灵安置在那里的时候就在束缚的咒术上增添了相应的内容,之前他对华灵的通灵之体尚有疑惑,现在已经是确信无疑了,这的确是上天赋予的才能!这可不像凡人所想的那样,仅仅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弄不好会害了自己什么的,能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也就意味着更容易看到世界的本质,而这点即使是真仙都是很难做到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向肖银云提议动用大量资源培养华灵的缘故,因为有他做先导,肖银云的真仙之路走得无比顺畅,现在想来,是太顺畅了一些,而且因为她还没有达到他的高度,所以她尚没有经历他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惑和挫折,那种事倍功半的苦恼,笨拙的原地打转,她不知道借由通灵之体,可能会有多少难题迎刃而解!
不过,再怎样上天赋予的才能,也必须经由人心的支配才能为世间所用,先前他对此很不看好——在他的一生中,他看过了太多像肖如歌般糟蹋天赋与资源的榜样,她们总是太容易被舒适的生活诱惑,以为给自己找一个主人,就不必再面对任何烦恼,从而抛弃了可能有的自由,将自己变成彻头彻尾的奴隶——没有卖身契也没有镣铐,可比那些有卖身契和镣铐的人更没有自由。因此,他没有对她多给予什么资源,将她纯粹当作了一个产育肖家后代的工具看待。
然而这个小女孩的心是与众不同的,她没有贪慕虚假的凡间火光,她的眼睛一直望着真正的深渊之火,力量的源泉,她甚至吞噬了肖兴龙!
他渐渐将话题导到了这方面,华林在这方面也没有试图蒙混过关,他极力详尽地描述当时遇到的情形,又设法使得语言接近他现在这具身体应有的词汇量:“很多……很多人……还有事,我好像就在那里,看着它们发生……然后又不在了……然后又看着它们发生……”他知道连肖兴龙为了对敌都学过五色门的勾魂邪术,肖家的第一真仙对此也应该颇有研究,在这方面不是信口胡扯几句就能过关的。
“比如?”
女童的脸上现出一点想笑又奇怪的表情来:“您……您和我爹爹吵架,为了喝酒的事儿,我觉得那是我爹爹,但是我又知道那不是我爹爹,我爹在双河,哎呀,但是……”
肖千秋望着横在他跟前的一根梅枝,梅树在春天开花,散发浓烈的香气,花朵错落有致地附在树枝上,每一枝都精美得像画又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