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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囚禁，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人。
乔薇是这么想的。
可令她失望的是，成为废人的慕容灼不仅吃得好睡得好，脸皮的厚度也与日俱增，渐渐热衷于口头调戏她来。
看见她，慕容灼面上浮现出一抹柔情似水的浅笑。
“乔薇，你来看朕了？”他吃力地抬起因为缺失了手筋而绵软无力的手，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过来，让朕瞧瞧你有没有胖一些。”
“”
乔薇黑着脸大步走近床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跟个废物一样除了躺在床榻上外什么也做不成的慕容灼。
“皇上，可瞧仔细了？”她挑衅地瞪向他，“没想到皇上这手不能执箸，脚不能着地的，居然也没能饿瘦一点儿。”
这当然是睁眼说瞎话。
慕容灼没法下地，更没法伸手抓东西，他平日里只能跟行尸走肉般躺在床榻上，等着宫人们按时来投喂。
堂堂一国之君，落得如今凄凉境地，慕容灼自个也觉得荒谬得很。
可，他别无选择。
除了扭扭脖子翻翻身，张口呼喝几声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默默承受着小周后近乎残忍冷酷的制裁手段，身体因疼痛而直冒冷汗，面上却始终带着笑意，眼神宠溺而温柔。
乔薇讨厌他这种看似深情款款的眼神。
这只会让她想起公子玄一那个王八蛋。
当初，他就是这么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一根一根地挑断她的手脚筋的。
慕容灼是乔薇见过的最安静也最安分的阶下囚。
他从未想过要逃走，对她的一切手段全部逆来顺受。
有时候，乔薇甚至觉得，这家伙居然还有点儿乐在其中。
于他而言，这似乎是一种蘸了蜜的折磨。
他所做的一切抗争，仅仅只是为了逼她来见他一面，似乎见到了她生动的脸，他心里头那些纷杂的思绪就能够得到安抚了。
四下无人时，他的目光空落落落在头顶的梁木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偶尔，宫人们耽于玩乐，遗忘了这位遭小周后架空了权利的无能皇上存在，他就只能饿着肚子，耐心地等待别人什么时候将他想起来过来侍奉。
最长一次，他被宫人晾在寝宫里，足足有两日。
没有人来。
这里，像是一块彻底被遗忘的地方。
慕容灼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让乔薇记住他，他要鲜明地烙印在她灵魂最深处。
慕容灼滚下了病榻，借着身体与地面摩擦生出的作用力朝门外蠕动。
他从白天蠕到黑夜，也只堪堪撞开了门。
门一撞开，矗立在院子里的亲卫发现了他，揪着他的领子重新将他丢回了病榻上，顺便将此事禀告给小周后，小周后这才过来瞅他一眼，待确认他人没死再离开。
长期以往，慕容灼早被折磨得没了人形，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眼窝处一片青黑，整个人成了一副被人皮包裹着的骨架。
好在，虽然瘦成了骨架，但线条优美的人鱼线跟腹肌还在。
乔薇不客气地在慕容灼的腹肌上狠狠捏了一把，直捏出了一道红痕来。
“瞧瞧，这肚腹之处依然结实如斯，没长出赘肉来呢。”她啧啧了几声，似乎有些遗憾。
慕容灼不仅没有吃痛，反而享受地半眯起了眼，语气颇有几分荡漾，“舒服唔，乔薇，用力一点儿，往下，对，往下”
乔薇气乐了。
她直接从水桶包里抄出了一把大剪刀，亮铮铮的光芒成功地令慕容灼收了声。
“皇上再说一遍试试。”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慕容灼轻笑了一声，“朕还是个童子呢，剪掉了多可惜，乔薇，你就不想好好享用一下么？”
这厮语气太过荡漾，激得乔薇一把揪住了他的裤头。
“皇上都多大人了还好意思自称‘童子’？”乔薇嗤笑，“老年童子鸡！”
隔着单薄的衣衫，他不安分之处热情似火地朝她点头打招呼，色泽粉扑扑的，有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看上去居然还十分的可口。
“老年童子鸡口感更佳，乔薇要不要尝一尝？”
尝你妹！
乔薇握紧了手里的大剪刀，面露凶光。
第607章 慕容灼番外（下）（）
“朕的意思是”慕容灼见好就收，低声道，“朕难受。”
乔薇举起剪刀，冷笑道：“剪掉就不难受了。”
“这多不合适。将来世人说起咱们夫妇，将会说小周后嫁给了一名太监皇帝，传出去还不是丢你的脸？”慕容灼煞有其事地道。
乔薇想想也是。
宫廷秘史可是会流传千古的，为了羞辱这王八蛋而丢了自己这张老脸，不划算不划算！
她默默收起了剪刀。
成功逃过一劫，慕容灼微微吁出一口长气，忽然转了话题，“乔薇，朕昨日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真实，有时候朕一醒来，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乔薇可没心情当什么知心大姐姐。
她爱搭不理，抬脚准备走人。
“朕梦见朕爱上了一名女子，可她不爱朕，朕急了，为了留住她，不惜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囚禁她，把她驯化成乖巧温顺的模样。”慕容灼举起自己虚弱无力的胳膊，“喏，乔薇，就像你现在对朕一般。”
乔薇的步子一下子止住。
这个故事，何其熟悉！
她猛地回头，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还梦见了什么？”
难道，他记起公子玄一那一世的事情了？
“朕还梦见，朕与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慕容灼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嗓音压得很低，“只是，朕没有保护好她们母子。她应当非常非常恨朕吧。”
没有保护好？
乔薇倏地笑了起来，神情冰冷。
什么没有保护好？
明明是他亲口下的追杀令！
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是他遗弃了的玩物而已！
“乔薇，你说，究竟朕要怎么做，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很简单。”乔薇掀起嘴角，恶劣地一笑，“等你死了，在这世上的痕迹全部被抹掉了，她自然也就不恨你了。”
“是么？”
“当然，如果我是她，我是绝无可能原谅皇上的。”
“那若朕倾其所有，只为求得她的谅解呢？”
“不可能。”乔薇凑到他耳畔，嗓音如蘸了毒汁的蜜一般甜腻，“除非，你能把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还给她。”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孩子”慕容灼定定望了她许久，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乔薇，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臣妾不想要孩子。”乔薇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
即便再生一个，也不可能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所在意的，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尚未成形就惨遭不测的无辜胎儿罢了。
她失去的东西，他再也无法教她重拾。
正因为如此，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原谅他！
永安帝跟小周后夫妇，就这么在宫中蹉跎了三十年。
三十年时限一到，乔薇彻底腻味了。
她命人造了一辆轮椅，推着永安帝到城墙头，眯起眼睛，迎向初升的日头，神思缥缈。
小周后已不再年轻的脸颊上映着一层迤逦的橙光，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许柔情。
“你看，太阳要升起来了。”她笑着说道。“不管人世如何变幻，阳光总是如此温柔，真好啊。”
慕容灼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笑弯的眼眸，神情已有些痴了。
“是啊，真温柔啊。”他喃喃地道。
小周后跟他斗了三十年，以往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这回，他难得在她脸上看到了柔和的痕迹。
“答应我，活下去。”乔薇忽然说道。“即便活得再痛苦，也要拖着你这残废之身，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吗？”
慕容灼心里突然升起了极为强烈的不安。
眨眼间，乔薇已跃上了城墙，转身朝他一笑。
“我曾经说过，我会毁掉所有你在乎的东西。”她畅快地笑了一声，嗓音娇娇脆脆，竟如少女一般甜美，“其他东西，我都毁得差不多了，只除了一样。”
慕容灼吃力地抬起虚软的胳膊，只触碰到了一截金红的衣袖。
他想攥紧她。
他害怕她再次从他手心里溜走。
可是，失去了筋的手指，是如此的颓然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