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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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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府是个戏迷;正听得入港;却被鼓声搅了;大感扫兴;问在座的上饶知县陈添祥道:“最近有何冤案?”

    陈知县皱眉道:“今年并未出过命案;都是一些小案件。”

    吴通判道:“或许是其他四县的民众来喊冤。”

    林知府便让人去问明情况;摆摆手让戏班子先退下;民众击鼓喊冤那是要及时受理的;否则若被监察御史访知;会予以弹劾。

    吴春泽向曾渔低声道:“不会是蒋元瑞在击鼓鸣冤吧?”

    曾渔不动声色道:“难说;若真是他;那他是自投罗网。”

    衙役很快回来禀报说有个生员鼻青眼肿、身上血迹斑斑;要请府尊大人为他作主严惩凶手——

    曾渔与吴春泽对视一眼;曾渔心道:“还真是蒋元瑞;在蒋元瑞看来;他是蒙受奇耻大辱了;这是大案要案、千古奇冤;所以休沐日也要告官审理。”

    林知府问那衙役:“杀伤人命了?”

    衙役道:“那生员没说出人命;只说被殴打重伤。”

    林知府问:“是那生员自己在击鼓吗?”

    衙役道:“是。”

    林知府恼火道:“既能自己击鼓;那就不算重伤;小小斗殴也要击鸣冤鼓;那我等还如何处理公务。”

    上饶知县陈添祥附和道:“此风决不可长;这个生员也要惩处。”

    广信府学教授张广堂心想:“不会是府学的生员吧;那我也有个管教不严之责。”问那衙役:“那生员姓甚名谁;可有状纸?”

    衙役道:“没见他呈状纸;只自称是府学生员;姓蒋。”

    张教授瘦长脖子便梗了起来;对林知府为首的众官道:“此人该打。”

    林知府忙问:“张夫子为何如此说?”

    张教授道:“府学在籍生员只有一个姓蒋;那便是永丰生员蒋元瑞;此人是今年新进学的;诸位大人想必对袁州院试舞弊案已有耳闻——”

    众官纷纷点头;林知府突然醒悟道:“老夫记起来了;前日学署公文曾提及这个蒋元瑞;是广信府三名舞弊者之一——张教授还没革除他功名吗?”

    张广堂道:“黄学政行文说十月或十一月会按临本府;届时应会革除那三名败类的功名。”

    林知府问:“这么说那蒋元瑞还不知道案情败露了?”

    张广堂道:“应该是还不知情;昨日还来参加月考;作文一塌糊涂;不能成篇;尤可笑的是还贼喊捉贼;诬说曾生是假冒生员;已被我责罚了一顿;却不悔改;又不知到哪里惹了事;竟敢来击鸣冤鼓;府尊当严惩他。”

    曾渔看看火候到了;再不把事情说清楚就过火了;起身向坐床上的林光祖躬身道:“府尊大人容禀;那蒋元瑞击鸣冤鼓实与治生有关。”

    当下曾渔将自己与蒋元瑞在东岩书院同学、蒋元瑞靠舞弊进学之后对他百般嘲讽、安民门外又辱骂他母亲、他一怒之下打了蒋元瑞——

    一旁的广信府推官笑道:“是了;两个月前这个蒋元瑞的确来告官;说有一个姓曾的殴打他;却原来就是曾生。”

    林知府笑道:“原来曾生是负案在逃啊;哦;你是因为此才发愤要赶去袁州补考是吗?”

    曾渔道:“是;治生是被蒋元瑞逼得没法了;只好避居鹰潭友人处;幸得吕翰林举荐、黄提学允我复试;才得以进学;昨日在府学街遇到蒋元瑞;蒋元瑞一口咬定治生是假冒的生员;还引了皂隶要来捉拿治生;幸被张教授斥退—

    林知府想着蒋元瑞自己都是舞弊得来的生员还敢引皂隶去捉别人假冒生员;着实可笑;笑问曾渔:“你后来又打了他一顿泄愤?”

    曾渔道:“治生岂敢。”从袖中取出状纸;呈给林知府道:“治生本来是准备明日向陈县尊递状纸的;但既然蒋元瑞恶人先告状;治生也必得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林知府看了曾渔的状纸;摇头道:“竟有这等事;曾生的姐姐也是遇人不淑啊。”把状纸递给陈知县看。

    曾渔又把昨晚在祝家畈的事一一说了;吴春泽可为曾渔说的话作证。

    林知府道:“蒋元瑞这样的黉门败类早该严惩了;今日就摘了他衣巾;然后报知学政;至于那个祝德栋——”;目视曾渔道:“令姐还想与他复合是吗

    曾渔道:“家姐与祝德栋育有二女;不忍离婚伤害了孩子;想给祝德栋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治生以为;祝德栋这种人若不经教训丨严惩;只怕难以悔改

    林知府点点头;对众官道:“今日听戏是让那败类给搅了;那就判案去吧;看看那个蒋元瑞的是何等嘴脸——曾生;你也一道去;还有这位吴生。”

    曾渔跟在一众官员后面下楼;那个饰演赵五娘的小旦忽然走到他身后道:“曾相公;奴叫夏畹;钱塘人氏——”

    曾渔愕然;那名叫夏畹的小旦也大梦初醒似的一脸羞愧;扭身逃回楼上。

第九十七章 蝇虫飞舞() 
蒋元瑞立在府衙大堂上;满腔冤情;一脸悲愤;昨日汗污血迹的褥衫也未更换;臭不可闻;却得苍蝇喜爱;从祝家畈就有蝇虫一路贴身跟随;驱之不散;现在至少有几十只绕身飞舞;“嗡嗡嗡”的声势颇壮;堂上几个皂隶都离蒋元瑞远远的;只有祝德栋站在蒋元瑞身边;入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嘛。

    蒋元瑞当然不是逐臭之夫;他也喜欢于净啊;坚持不洗脸、不更衣是为了留下原始证据;要血泪控诉曾渔;他现在的模样也的确挺惨;头也不梳;方巾歪戴;衣衫不整;鼻青眼肿;走路歪瘸;蒋元瑞自信他这般模样能打动铁石心肠;知府大人对他定会抱以深切同情;曾渔挨一顿板子肯定少不了——

    一边的祝德栋左脸颊也有些青肿;是被曾筌一记耳光扇的;蒋元瑞建议祝德栋把这一巴掌算到曾渔头上;祝德栋是姐夫;曾渔打姐夫就是以下犯上;这点可让曾渔罪上加罪;然后祝德栋休妻自然顺理成章了。

    两个人在大堂上等了好一会;还不见林知府现身;大堂外已经聚集了上百民众;难得听到一次鸣冤鼓啊;这个热闹一定要赶;纷纷询问什么情况;蒋元瑞没理睬这些人;不费那个口舌。

    又等了一刻时;终于听得有差役喝道:“府尊大人到。”

    蒋元瑞下意识地整整衣巾;随即又把衣巾弄得更乱;清了清喉咙;准备喊冤;听得“橐橐”靴声;从后堂走出一群官员;蒋元瑞看到当先一人年约五十余;凸额高颧;宽袍缓带;正是广信知府林光祖;便迎上前高声道:“府尊大人;治生被奸人殴打至伤重呕血;大人定要为治生申冤哪。”

    蒋元瑞可以见官不跪;祝德栋不能;赶紧跪倒;也不说话;他是作为蒋元瑞的人证而来;还没轮到他说话的时候。

    蒋元瑞还没走近;一股臭气先就袭到;还有苍蝇的“嗡嗡”声;林知府用手在鼻边扇着;皱眉问:“哪里来的臭味?”

    堂下差役伸手指着蒋元瑞道:“大人;是他。”

    众官细看蒋元瑞;蒋元瑞抖擞了一下身子;除了头巾上两只胆大的绿头苍蝇粘附不动外;其他苍蝇一齐飞起;“嗡嗡”声大作;就好比有人往粪坑扔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林知府止步;脸现厌恶之色;指着蒋元瑞道:“你退远一些

    蒋元瑞只好带着一群苍蝇退后数步;又叫道:“府尊大人;治生蒙受奇耻大辱;请大人为治生主持公道。”

    众官坐定;曾渔和吴春泽立在府学教授张广堂身后;堂上人多;蒋元瑞也没注意到曾渔二人;一个劲在喊冤。

    林知府把惊堂木一拍;问道:“可是人命大案?”

    蒋元瑞道:“治生被奸人曾渔殴打至重伤——”

    林知府又问:“可曾向县衙告状?”

    蒋元瑞道:“治生是府学生员——”

    林知府火气不小;喝道:“先打二十大板再问话。”

    几个如狼似虎的皂隶过来叉起蒋元瑞就按倒;蒋元瑞大叫起来:“治生是生员哪;治生是生员哪;治生是有功名的——”

    林知府大声道:“既非人命大案;又不曾蒙受冤屈;却乱击鸣冤鼓;一律先打二十大板再问话。”这话是对堂外黑压压围观的民众说的;必须立威;否则那些小民有点鸡毛蒜皮的事也来击鸣冤鼓;那岂不坏了规矩;喝命皂隶:“二十大板;打。”

    皂隶掀起蒋元瑞的褥衫、剥下挥裤、裸出雪白肥臀;长长的刑杖取过来了;蒋元瑞扭头看见;叫道:“我是府学生员;刑不上生员;张教授、张先生;为学生说一句话啊——”

    蒋元瑞正叫得声嘶力竭;却突然戛然而止;倒不是挨了板子;而是看到张教授身边的曾渔了;两人目光对上;曾渔向他微笑着点头致意——

    蒋元瑞傻了;这时刑杖高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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