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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脸再见琉笙。
“玄文，我已改了你的命格。”帝琉笙将少年紧紧拥在怀中，视线从未从穆澄的脸庞上移开过，她只是冷冷朝着下界一指。
“本帝姬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所以你自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但是你要记住一点，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兄长，也不是九重天上高贵的帝子！你只是一棵灵植，只不过是一棵梨树罢了。你瞧不起穆澄，那他曾经感受过的一切，本帝姬都要你一一偿还！”
对于帝琉笙的话，玄文连半个字都不曾反驳，也没有为自己据理力争，他的姿态，已经低进了尘埃：
“是，小仙明白了。”
玄文躬身一礼之后，他的身形便逐渐化为光影微缩，直至变成了一株小小梨苗的模样，方才跳下界去，消失在了帝琉笙的视线当中。
这一回，就连玄文也走了。
安静的昆仑之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帝琉笙的手指轻轻颤抖摩挲过少年的脸颊，眸中是雾气氤氲的泪水：
“到了最后，原来至始至终陪伴着我的人，也只有一个你罢了。”
无论是做一株昆仑雪莲，还是已经死去，穆澄都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从未曾离去过。
她怎么就那么傻？
他明明就近在咫尺，自己却从未认出过他。让他寻寻觅觅找了她四百年，最终却还是被自己拖累，再一次不得善终。
“呐，小雪莲。我曾经跟你无数次说起过的苍山洱海，你我终于都一起看过了。可是等你转入下一次轮回的时候，你还会记得这些吗？你还会记得我吗？”
下一世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不再是穆澄，也不是那个命途多舛的雲南穆府世子。
我要如何寻找，才能再一次在这偌大的人世间，与你重逢呢？
“呐，小雪莲，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经历生老病死，你可不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
帝琉笙泪如雨下，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头顶的雪花苍茫而落，帝琉笙一身金纱裙摆下被密密麻麻铺满了白雪，她却毫无反应，还是抱着少年的尸身，如梦呓一般不断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那四肢已经冰冷的少年听。
“小雪莲，你想喝烧刀子吗？怎么办，我又想喝酒了。我明明答应过伏羲哥哥，答应过师父，不能再那么浑浑噩噩的生存下去。”
可是。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双秀眉紧蹙，眼泪扑簌而落：
“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我怕我没有勇气，我等不到你回来的那一刻”
帝琉笙挥手，正欲要从八敕悬天镜中取出一坛仙酿的时候，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却倏然凭空而降在她的身边。
第1898章 救他的唯一办法（2）（）
“谁？”
女子在抽噎中警惕抬眸，恍惚看见的，却是对方那张熟悉的冷峻面孔。
帝琉笙愣了半晌，方才从泪眼朦胧中认出，“东、东华帝君？”
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高大，五官深邃，气质宛若谪仙降世、不染纤尘。身着一袭飘逸洒脱的雪白长衫，袖口绣着金璃纹，墨发随意垂落，看着有几分慵懒之态。
然而此刻，男人那双平日里向来无悲无喜的平淡眼瞳中，此时看着帝琉笙和少年的眼神中，却隐隐约约的透着一抹悲戚之意。
“嗯，是本君。”
帝琉笙认出对方之后，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稍有所放松警惕，只是将怀中少年搂得更紧：
“东华，事到如今，你来做什么？莫非，你又是来看本帝姬笑话的？”
之前穆澄被抓走，她肉身被墨檀儿杀害，帝琉笙受不了此等打击，在地府里整日买醉的时候，她就曾被东华帝君前来看过一次笑话，还被他臭骂一顿、一番羞辱。
也是东华帝君，鼓动自己去救穆澄，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
可是她最后却把事情搞成了这般模样，东华帝君他一定觉得这笑话看得甚是开心吧？
堂堂帝姬、幽冥之主，却连区区一个凡人都救不回来！这何止是奇耻大辱！何止是一个笑话！
“帝琉笙，本君知道现在与你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所以本君今日来这里，并不想看你的笑话，也没有那个嘲笑你的兴致。本君来这里，就是想帮忙转达你师父的话。”
闻言，帝琉笙的眸中这才稍稍有了些许动容：
“师父？师父他说什么了？”
“你师父说他已经在地府看到了穆澄魂灯熄灭，知道了他的、死讯。他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难以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他决定压着地府的人，违反天道的规则，晚一些带走穆澄的生魂。”
东华垂眸看着她：
“这其中包含的意思，帝琉笙你明白了吗？”
只要地府一日不来收穆澄的魂魄，那穆澄就一日不会进入轮回，他的生魂就会留在凡间，暂时不会离去。
换一句话说就是，帝琉笙还有一线希望。
“师父的意思我明白，可就算我能留住穆澄所有的魂魄，也无法让木头死而复生！”帝琉笙不断摇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木头他这一世受过的苦已经太多了，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而将他的三魂七魄强行禁锢在人世间，不放他去轮回转生。这样对木头来说是不公平的，他”
然而帝琉笙的话还没说完，那厢东华帝君已经厉声打断了她：
“你不用在这里向本君证明什么，其实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渴望能够留下穆澄的三魂七魄，对不对？”
人都是自私的。
就连神明也不例外。
帝琉笙说得冠冕堂皇，然而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是完全相反的！
她被突然严厉起来的东华帝君吓到了，有些懵然的看着东华帝君。
第1899章 救他的唯一办法（3）（）
帝琉笙唇瓣翕动，金纱裙摆下的拳紧紧攥起，就连指节也开始泛白变青。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木头本就不是凡人！
他是昆仑之巅上的冰山雪莲，从浩渺灵气中天然孕育而生，他原本的使命，就是终年累月的留在昆仑山上，静等飞升成仙。
可是他为了下界寻找她的下落，求了东华帝君提前飞升，这就是违反了天道的规则，所以要受到天道的惩罚，到下界去转生历劫。
最开始，木头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才能够来到凡间的。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历劫一旦开始，木头就无法自己停止。天道的规则横亘在那里，并不是随意就能够打破的！
帝琉笙沉默半晌之后，突然回想起之前，也是死得突然，但却被东华帝君救回来的小怪兽：
“东华，难道不可以像齐陵昭那样，也给穆澄一颗鬼魂的心脏续命吗？我只是想让他醒过来，我不想让他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或许是自私吧。
帝琉笙就是不想让穆澄忘记一切，她还怀揣着一抹希望，相信穆澄一定会回来，他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弃她而去。
然而，却被转瞬面色急变的东华帝君愤怒驳回：
“帝琉笙！本君要清楚的告诉你，上次你托本君救下的那个凡人，与穆澄的情况不同。那个凡人只是普通的凡人，本君可以勉强为他塞上一颗鬼的心脏，让他作为‘活僵’暂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穆澄不行，他是仙体！他接受不了鬼物的心脏！所以你还是趁早断了这种幻想，要么放穆澄去轮回，要么你就把天道改写，索性让穆澄中止历劫！”
既然如此想要死而复生，那就把这个世界的规则打破吧。
只要帝琉笙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值得的，本君无话可说。
“要么放木头去轮回，要么改写天道”帝琉笙默念着这两句话，半晌，她倏然看着东华帝君，露出了一抹苦笑，“可如果我当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改写天道，乱了这三界众生的规矩，恐怕东华你、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吧？”
东华是开天辟地的神仙，四海天平对于她来说根本一文不值，而对于东华帝君而言，就是全世界。
“是。”东华冷峻的脸上毫无松动，他甩袖道，“你若是乱了天道的规矩，本君将再也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帝琉笙，你好好想想吧。是三界众生重要？还是你怀里的这株降世雪莲的性命重要？”
东华帝君说到这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