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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两!”
“七百两!”
“八百两!”
厅中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加价声,约莫那素禾往日名声很盛,因此许多人卯足了劲儿,直争得脸红脖子粗。
韩清澜正觉得稀奇,“夏从文”忽然朗然出声:“两千两。”
从一千直接跳到两千,即便于身家丰厚的富商们而言,也够豪迈大气了,一时客人们哗然,纷纷看向这个包间的窗口。
许崇山似乎也生出了一些兴趣,不知道拧眉想着什么,随着众人看过来,“夏从文”将韩清澜推到一旁不能被外面的人看到的位置,然后洞开窗户,大大方方地露出了正脸。
下面登时就有人凭面具认出来,“原来是夏公子啊,怪不得这么大手笔!”
旁边有人到许崇山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许崇山登时索然地移开了目光。
花月楼的司仪待客人们议论了几句,便敲响一声铜锣,鼓动大家继续加价,最后云争风涌,一路抬到了三千两,竟然还有几人不肯罢休。
“夏从文”喊过那一声“两千两”之后就不曾发声,就在众人以为他已经放弃时,他却又忽然道:“五千两。”
这下,厅中无人议论,而是一瞬间彻底安静下来。五千两,是本朝郡王半年的俸禄,而且看这位夏公子的气势,分明是势在必得,夏家是月城大户,场中之人或是无心,或是无力,再也无人加价。
台上司仪每敲一声铜锣便问一次还有无加价,如是三次以后,终于定音:“恭喜夏公子抱得美人归!”
一场风月盛事就此结束,有些人意兴阑珊地打道回府,有些人留在花月楼寻相好的姑娘,连许崇山也带着人离开,楼下大厅中很快就寥落下来。
“我们回去吧。”秦湛事情办完,对韩清澜道。
韩清澜看了这一场稀奇已经十分满足,“夏从文”极力撇清自己不爱来这风月场所,却又明显是为竞价素禾而来,她不由得重新审视“夏从文”,但交浅言深,这并不是她可以直言相问的事情。
两人走到门口,花月楼已将素禾装扮完毕,一身宽松的喜服,另搭了一张红盖头,竟是当做新嫁娘打扮,不过这烟花之地实在也说不上规矩不规矩。
晚风拂动,吹得人的衣袍鼓荡,韩清澜恰好这时瞥了一眼,总觉得那素禾的腰身似乎太粗了些。
门口停着一抬小轿,素禾坐上去,跟在秦湛和韩清澜的马后头,路上遇到认识夏从文的,还笑嘻嘻道一声恭喜。
走过街口,刚要拐弯,有人突然拦住轿子,“停下,轿帘掀开看看。”
秦湛听声音便知是他所谓的表弟许崇山,他勒停坐骑,敛去眸中冷意,下马时已经是一副不认识许崇山的样子,“素禾姑娘如今已经赎身,阁下这般举动未免有些无礼。”
许崇山斜睨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走路一瘸一拐的秦湛,也不说话,抽出一柄刀,横在秦湛的脖子上,“爷看两眼,放心,爷对这劳什子的什么姑娘没兴趣,所以你最好识相点。”
秦湛心中冷笑,许崇山当街佩长刀,一是仗着平西侯世子的尊位,二是因为此地提刑按察使乃是平西侯从前的下属。
许崇山见眼前这人不敢再争执,便冷哼一声,回身弯腰,就着手中的刀去掀轿帘。还未伸出手,轿帘从里头被人掀开一角,一个女子探出头来,那女子虽傅粉涂朱,妆容很浓,但还是一眼即知这是个年轻的长得不错的女子。
女子自个儿揭开头上的盖头,看到眼前一柄明晃晃的长刀,顿时就吓出了眼泪,朝秦湛凄惶叫道:“公子公子救我!”
许崇山看了女子两眼,顿时一脸晦气的神色,将刀放回刀鞘,瞪向自己的下属。那下属脖子一缩,讷讷道:“花月楼里都搜遍了,所以我才想说不定这轿子只是个掩护”
“住嘴!”许崇山见属下说话没个数,踹了那人一脚,打先离去了。
韩清澜发现,许崇山一离去,那素禾脸上的惊慌便没了,自个儿擦了眼泪重新坐回轿子里,一行人依原样回别院。
小轿子一直过了前院,因后院门小不便才停下,素禾重新盖上盖头下了轿子,被丫鬟扶着往后院的厢房走。
韩清澜方才见素禾露出来的半截身子,分明是清瘦的体型,这会儿下了轿子,却远说不上身姿曼妙。
*
“茉莉,你哪里不舒服吗?”碧月和钟茉莉在房中用早饭,看钟茉莉一直心神恍惚,不由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钟茉莉回过神,连忙否认。
她昨夜就知道秦湛从风月之地带了一个花魁回来,据说是花了五千两竞价得来,而且那花魁住进厢房之后,竟然不用丫头服侍,而是由长公主秦画的宫女亲自服侍,这待遇便是连韩清澜都不曾有。
“碧月姐慢慢吃,我吃饱了。”钟茉莉心中郁积一口气,粗粗吃了几口早饭,出了房门。
那位花魁就住在东厢房,房间的门窗俱都关着,似乎有些金屋藏娇的意味。钟茉莉看到一个宫女从里头出来,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那宫女手里端了一盆换下来的衣裳,恰好另一个宫女唤她有事,宫女便暂且将盆子放在院中石桌上,去给唤她的宫女帮忙。
钟茉莉早听闻江南女子柔媚秀丽,却是万万没想到,这院子里头还住着韩清澜,秦湛竟然就这么快看上一个花魁。
她比不上韩清澜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烟花之地的贱籍女子都比不上?
钟茉莉心中一口浊气难出,却又无可奈何,在原地站了片刻不见那宫女回来,见院子里此时无人,难忍心头躁怒,走过去端起那盆衣裳,开了宅子后头的小门,连盆带衣服扔到对面一堆杂物上头。
不久之后天光大亮,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经过后街,在那堆杂物里东翻西捡,翻到钟茉莉所丢的那盆衣物,不由骂道:“干他娘的!世道不公咧,有些人连个遮裆布都买不起,有些人却好好的绸衣往外头丢!”
乞丐骂骂咧咧,浑然不讲究手上的衣物是女子所穿,随手捡起来套在身上,便往热闹的街市上去讨吃的。
乞丐走过几道路口,逐渐走到人烟繁华之地,忽然,他肚子一痛,被人一脚踹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这是哪里来的?”来人抓着乞丐腰间的一条布带,厉声问道。
乞丐身上穿的衣服是绸缎材质,年轻女子所穿的样式,而被乞丐系在腰间的那块布却是寻常妇人自己在家所纺的粗布,似乎是从一匹布上剪下来的一块。
乞丐被人掐着脖子,一看眼前这两人俱都凶神恶煞,赶忙抖着声音道:“是我捡的,不是偷的,是捡的”
“没错,就是这种布,她家里被面的料子和这个一模一样。”另一人辨认着那块布,对乞丐道:“带我们去你捡这块布的地方。”
*
某处院落之中,此前威胁乞丐的两个人向许崇山回禀:“世子爷,找到了,在夏家的一座别院里头。”
“夏家?”许崇山反问道。
“对,就是昨日在花月楼买下花魁的那个夏家。”
秦让母族低微,张皇后又并非他生母,两边都甚少为他提供银钱,因此江南素来是秦让敛财的大头,换句话说,秦让在江南颇有些经营。
许崇山试探过秦湛很多次,秦湛对月城之事一无所知,而秦让此前已经和平西侯府的徐嬷嬷接上头如此算来,那夏家背后的主子多半是秦让。
许崇山对着灯光擦拭自个儿的匕首,此地山高水远,他平西侯府做事远不如在京中那般避忌。
刺杀()
夏日天热汗多;衣裳须得一日一换;宫女小葵从素禾的房间收了换洗的衣裳出来;刚出门就听到另一个宫女叫她搭把手;因是在内院里头;小葵便没有留心;连盆带衣服直接放在屋门口。
前后不过一小会儿;回来时却发现那盆衣服不见了,院子就那么大,连花丛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公主的话言犹在耳:“你去伺候东厢房里的人十分紧要;不管看到什么,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漏,只要记得自己伺候的是花魁素禾就行。若是泄露半分;你赔上一条命都不够。”
秦画生性随和;从不随意打骂宫人,更遑论轻取宫人性命;这一次命令却下得这么重;小葵虽然不知道东厢房里那位妇人到底是谁;但也明白她的身份一定是个必须紧守的秘密。
小葵自知事大;赶紧向秦画禀报了这事儿。
秦画亲自去了东厢房;问里头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