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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寒一下就想起数月前的一天,街上人群正熙攘。他路过一个卖瓷器的摊子,没多久,便有一姑娘挡在了他面前。他嫌那丫头烦,原本是要用藏在袖里的小刀结果了她的。
可那丫头拦着他竟是为了卖给他一个小玉碗。还说什么碗上的一枝白梨是她亲手画的。最后,他扔了张银票出来才将人打发了。
他不懂赏玉,也不懂画。一个不值钱又没什么用的普通玉碗,他居然也没扔。
听了许芳苓的话,季书寒坐在桌前,笑了一声,又说,“有的事情,岂是时间长短决定的。”
许芳苓靠着桌子,低头看他,“季书寒,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书寒站起身来,伸手往她腰上一揽,恰恰将她稳着。
“我的意思是,与许姑娘不过才见了两面,我却觉得许姑娘貌倾天下,应该有不少才俊追求吧。”
许芳苓低头,冷笑一声,“十年了。难道说,他的十年,还不如你的这两面么?”顺势勾上季书寒的脖子,她又问他,“我问你,我陪他伴他,我哪里不如那个叶棠?”
这女人,有许多种,或妖或媚,或素或雅。又或者,干脆采采卷耳,恰似柳枝初透绿,生动鲜活又有趣。
眼前这许芳苓,一人喝了一晚上酒,若不是他扶着,一定会晃晃悠悠跌在地上。
腰上手一紧,季书寒又凑近了说。“你比那个什么叶棠可好多了,是他瞎了眼。”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唇上潋滟,是因为还沾着些酒水。季书寒眼睛一眯,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掠过,给她将那滴晶莹擦了。又一低头,许芳苓堪堪躲开了。
他倒是也不恼,一笑了之。只是他不知道,这酒有人能喝,有人却喝不得。一时间看着面前这女子遇了酒才显现出来的风情,有些迷醉。
女人与美酒,鲜少有男人能躲过。且也不是什么酒什么人都爱,醇厚或甘洌,难免要有偏爱。
季书寒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若是那个女子饮下三杯两盏。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季书寒低头在许芳苓耳边,轻声说,“你既然不喜欢那个叶棠,我就帮你杀了她。”
将她拦腰抱起,红纱帐飘落。许芳苓却伸手摩挲着季书寒的脸颊,兀自喃喃,“你怎么能允她叫你惊澜呢?”
翌日,许芳苓清醒过来,只觉得一阵阵头疼。一手抚着额,缓缓睁眼,轻轻一动,忽觉身上有些不对劲。往床侧一看,只见一男子背对着她,正披青衫。是季书寒!
再看盖在自己身上的红丝锦被上,她的衣物三三两两散落,暗自一数,心里一惊。又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摸,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
季书寒知她醒了,从容转身,看她脸色难看,昨夜娇娆全都不见,色如死灰。
“季书寒,你!”
季书寒已经整理好了衣裳,站在床侧,居高临下看着许芳苓。
“呵,许姑娘,总算看清楚我是谁了。”
许芳苓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昨夜种种。她几近想不去起来了。听季书寒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她将他当成了
季书寒似乎能看出她心思一样,负手站在她跟前。
“许姑娘,让我来猜猜,昨夜你口中的惊澜是谁。我猜,是九王爷吧。”
许芳苓坐起身来,只说,“卑鄙小人!”
季书寒闻言低笑出声,“许姑娘喝多了忘了不要紧,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啊,你八成是认错了人,缠着我,一边哭一边叫什么惊澜的。”
许芳苓脸色青红不定,又听季书寒提醒道。“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许姑娘,这表字可不是谁都能叫的,尤其还是九王爷。不知,许姑娘如此称呼九王爷,他可是知道?”
“你!”
“我卑鄙,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我都懂,不会乱说。春宵一梦,我未勉强你,你也认错了人,就当是各取所需吧。”
房门一开,季书寒差点忘了正事。
“还有,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不就是一个叶棠么,我取她的命来见你。不过希望许姑娘也能信守承诺,到时候将醉雀给我。”
醉雀楼不大,一大清早,季书寒从许芳苓的房里出来,楼里的小厮都看见了。他们都知道,这季书寒虽不明底细,可昨晚的确是一入了许姑娘的房就再未出来。这一夜过去,任谁也能明白。
偏偏今儿个初一,常五来了个大早。
一身新衣苍蓝色,虽未带刀剑来,可气势魁梧,也算精神。出门前,他换好新装,在镜子前站了许久。这新年第一日。他要去醉雀楼见许芳苓。
府里人也知他心思,一个劲儿夸常将军精神好看。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真,真的么?”
问得侍候他穿衣的小丫头一个劲儿点头笑。
这会儿进得醉雀楼,不见许芳苓身影,他就在厅里坐着等。
这常将军是楼里常客,早就见怪不怪了。有小厮给他上了一壶好茶,他也不懂如何品,只知茶能解渴,三两下就给喝完了。
小厮又给他添了一些,顺带提醒了他一句。
“常将军,等了许久了吧。这茶啊,就算再好,可若是放得久了,遍数多了,就该没有味道了。等到凉了,一入口,心凉胃凉。”
常五呵呵一笑,自然没听懂,只说,“不久,才刚来。”
壶里又续满了水,他又一杯接一杯喝。
那小厮看着他摇摇头,走开了。
季书寒走在街上,他记得,许芳苓昨夜将他认作了萧池,说了一句话。她说的是,“你怎么能允她叫你惊澜?”
仔细一想便知,许芳苓嘴里的她是谁。她,私下里,是如此称呼萧池的么?
听闻她被九王爷赐了一纸休书,可从九王府出来后又不知所踪,费了一番功夫,季书寒才找到她。
京郊泰和一处僻静院子里,有暗卫数人,似乎专门负责看管她。粗略一看便知,这几个人身手不凡,饶是季书寒袖里藏锋,杀人无形,一连几日也未敢上前。直到彻底摸清了里面的情况,季书寒才趁天黑掠上了屋檐一角。
此时他才看见,那个叶棠,果然被萧池安置在了这里。
几日过去了。萧池从未来过,她的起居全都有人照顾,可她一刻也没消停。这会儿,晚膳后,季书寒于屋顶一角看见她正在房里将什么盘子碟子一件一件往门外扔。
小院子里的下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只顾着各忙各的。有一人正拿着扫帚,专门候在门口,她扔出一件来,便及时将碎片扫作一堆。
几日来,她身上还是那身单薄的里衬。衣裳每日都有人从九王府往这里送,可她都不穿。那些衣裳,无论用料还是图样,她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
负责候在门口扫碎瓷的佣人一数,确定桌上的餐具没有可扔的了,打了个呵欠便一次性将那堆瓷片都清理了。
那佣人清干净地面便下去了。没多久,她没的可扔,果然开门出来了,怀里还抱着那柄匕首。
一连几天,只要她一靠近门口的地方,立即便有人来说,“九王爷有令,您不能出去。”
简短而精确,拦她的人面孔换了几次,可不论是谁,惟独这话一字不漏,也一字不变,如同机器一般。
这座城郊的院子实在是僻静,那些九王府跟来的下人,得了承译的话,准确的说是得了九王爷的话,除了她的吃穿用度与以前几乎一模一样,多余的他们什么也不跟她说。
小院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守着。这次,她手里匕首出鞘,直接抵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放我出去!”
刀锋冰冷,叶棠看见就算她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那人依旧面不改色,也不说话,一动不动。
“你们”
忽而,她手上刀锋一转,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放不放我出去!”
两个看她的暗卫警惕起来,似乎她要杀他们倒是无所谓。这若是她伤了自己,他们该如何交差。
好在,小院子的门开了。
来人一身清白,恍若从月里来。两个暗卫一见他,都松了一口气,立即俯身跪在了地上。
萧池一眼便看见了她正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只觉得这匕首放在她手里实在是危险。轻而易举就给她夺了过来。
她立刻便去抢,“你别动我的东西!”
匕首入了鞘,他又说,“若是在动不动就拔出来往自己脖子上搁,就给你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