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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刀在刺出的时候,居然很慢,很慢,慢得几乎可以看见其中的每一个变化,慢得几乎让蓝玉棠根本就不屑于阻止他出手。
就在他挥过来的刀尖几乎都要刺进蓝玉棠的身体的时候,蓝玉棠挥动手中的不死玉箫去格挡。
可是,就在他的不死玉箫马上就要碰到他的短刀的时候,白轻候的刀居然又突然停住,收了回去。
他横刀立马,满脸煞气,冷冷地看着蓝玉棠,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意味儿,沉声道:你看好了,我绝对没有骗你。
蓝玉棠点了点头,黯然道:果然是好刀法。
说到这里,他便倏然转身,一把扶住正慢慢倒下来的红柳,一脸的怆然。
而此刻,在红柳的脖子上,则留下一道痕迹,很细,很轻,犹如一道红线,就跟当初快刀向方在青烟的脖子上留下的一模一样。
红柳慢慢地倒在蓝玉棠的怀里,凝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很逼真,很生动,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那道细线突然变粗,突然喷涌开来,犹如升入半空中的烟花爆竹达到了极限而绽放出灿烂的火花。
当焰火炸散尽了的时候,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她死了。
原来,刚才白轻候的那一刀,不是刺向蓝玉棠,而是红柳。
此刻,红柳居然还在微微笑着,笑容柔和得犹如洒落在丛林中的夕阳的余晖,然后,她的脑袋忽然就滚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青烟的尸体的旁边。
而这个时候,东方的第一缕黎明的光辉正好透过窗棂的缝隙,从那些苍蓝色的天空中慢慢地倾泻了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她脸上的表情生动而逼真,就像是还活着一般。
可是,她确实已经死了。
她在死去的手法,不仅跟青烟的一样,甚至连她死后的表情也跟青烟一样,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无限的满足和欣慰。
是因为能够死在自己心爱的人的怀里?还是因为白轻候的刀法实在太块,根本就无法让她饱尝死亡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
白轻候的刀像是变魔法似的突然不见了。
他只是很不屑地看了看躺在蓝玉棠怀中的红柳的尸体,就像是在看一片刚刚从枝头落下来的叶子。
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蓝玉棠,就像是在看着一架零件被摧毁的机器,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蓝玉棠抱着已死身体渐渐变冷的红柳,脸上的表情由于太过于痛苦而显得有些麻木,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看了看白轻候,仿佛是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可是,白轻候却偏偏有点儿不大识趣,冷笑了一下,道: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这个女人原本姓洪,她就是洪门洪辉的独生女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洪辉是你父亲江丰的结义兄弟。
而且,我还知道,你这次接受到的任务就是去杀洪辉,因为这是你用来换取淡竹草的唯一的机会,而她却想要从中破坏你的机会。
宫主曾经吩咐过我,绝对不允许别人阻碍你的这次行动,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事分你的心,所以,我只好先替你除掉她。
说到这里,他那圆圆胖胖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丝诡异而卑鄙的笑意,然后,将肥肥胖胖的小手促笼在袖子里,仿佛要将无法忍受这深秋黎明的寒冷。
这深秋的早晨有些雾蒙蒙的,看不见远山的木叶,看不到客栈门前的古道,看得见的只有蓝玉棠脸上无尽的哀伤。
白轻侯一脸无辜地道:我想,你一定不会怪我多事的,也请你不要以为,我之所以杀她是为了你杀了青烟的事而在肆意报复,我完全是为你着想。
二八、江湖夜雨()
蓝玉棠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紧紧地握着那支像血一样红,像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而手上的青筋正高高的鼓起,犹如一条条被激怒的毒蛇,准备着冲出来将他那圆圆胖胖,令人觉得厌恶无比的小鼻子咬下来。
可是,他却没有动。
白轻候说的没错,这次行动是他用来向荻镜宫换取淡竹草的唯一机会。
而现在,正是丁月华的伤势恢复得最重要的时刻,他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送掉了丁月华的性命。
他蓝玉棠可以死,她红柳也可以死,但是,丁月华却绝对不能死。
更何况,他这次行动的目标还是红柳的父亲,如果红柳不死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洪辉出手,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红柳。
丁月华是他的大嫂,红柳是他至爱的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要舍弃心爱的红柳而保全丁月华呢?
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化解和李存孝之间的误会?
白轻候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冷笑了一下,得意至极,双手负在身后,像个真正的掷金山庄的大老板一样,道:
我想,这个时候,宫主的命令快刀向方已经传达给你了吧,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所以,你就赶紧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道:哦,对啦,宫主还让我提醒你一下,他希望你不要因为你父亲的关系,而对洪辉手下留情。
你一定要记得,如果到时候你不提来洪辉的人头去见宫主的话,那么,丁月华的内伤就会加重,全身溃烂而死。
到时候,你就是再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而且,丁月华一旦死去,你和索命青衣之间的误会则会永远也解不开。
你们就会像两只野狗一样永远地撕咬下去,无休无止,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蓝玉棠的嘴角忽然有淡淡的血丝沁出来。
他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白轻候却已经走了,消失在客栈外面那茫茫的晨色之中。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无边无际的晨色笼罩着整个山穹。
而那原本就显得有些凄凉和冷落的街道,此刻更是死一般的宁静,只有不远处的半山腰里的掷金山庄仍然亮着灯。
想必过往的赌客们马上就要结束一个通宵的豪赌了吧。
可是,孤烟客栈里却异常的冷静。
没有炊烟,没有晨起的客人开窗起床的叫喊声,没有醉汉划拳发酒疯的声音,甚至连心跳的声音都已经停止。
蓝玉棠就站在这几具死尸的中间,一动也不动的,犹如已经干枯多时的木桩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只是木然地盯着外面那些无边的晨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的梢头,刚刚有几片沉重的云层慢慢地涌近,涌近,在头顶上聚集。
枝头剩下的那最后几片叶子慢慢地落下来,然后,飘过窗户,被晨风吹进这客栈里,正好落在那两具尸体之上。
是孤烟的尸体和红柳的尸体。
此刻,蓝玉棠虽然还活着,可是,脸上却一片死灰色,在红柳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刻起,他仿佛也已经死了。
他将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插在腰间,一把抱起已经完全冰冷的红柳的尸体,久久不语。
可是,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
凤凰的眼泪不知道是苦的,还是咸的。
然后,梧桐树上的那些厚重的云彩忽然披散开来,雨,还是下了。
不知道这已经是入秋之后的第几场雨了。
洪辉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些如珠帘般的雨点敲打在对面的红瓦上,忽然感觉有些发冷。
他本来想关起窗子的,可是,却不知不觉地看得有些出神,连雨打芭蕉的枯叶溅湿了衣衫也没有注意。
洪门,处江湖之远,无庙堂之高,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入秋以来,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下过雨了。
雨,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尘封了那些迷离的尘土,溅起一个又一个的涡儿,犹如无数双张开的眼睛。
风沙,尘土,暴雨,水涡儿,相互交织在一起,荡起一副又一副迷幻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或许,是因为已经上了年纪的缘故吧,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总爱回想在年轻的时候所做的一些事,在年轻的时候所做过的一些梦。
他清晰地记得,在十八岁刚刚成年的那一天,他兴冲冲地跑进酒窖抱出了一坛出生的那一天阿爹亲手酿制的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