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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常坤从桌上乱摊的资料里面找出几份来递给黎绪,说:“陈家坞几起命案里确实出现头发,跟你拿来那根差不多,又长又黑。这些是头发的材料,检测报告、照片。你先自己看一眼。”
检测报告密密麻麻都是专业术语还混合着繁杂的英文,根本看不懂,所以撩了两眼就扔下了,照片倒是直观得很,她拉过把椅子坐下,一张一张仔仔细细观察过去。
七张照片是三具不同的尸体,每张都是局布特写,都能看到画面里一根或者两根清晰到几乎触手可及的黑色头发。也就是说,起码在三场死亡事件中都出现了这根意义不明的黑色头发,其中一具尸体就是昨天中午死亡的于成林。黎绪问另外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常坤回答说一个是十天前,另外一个是六天前。并且告知说头发是百分之百的真人头发,只是情况有些古怪,所以送了样本到省城去化验,要七天以后才能出结果。
黎绪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在每具尸体身上、或者旁边的什么地方,都应该有这么一根头发,作为标记一类的意思。”
常坤点头:“想过,也仔细找过,但有些命案现场确实没有。之前镇派出所没有太重视,而且陈家坞太远,村民又根本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几乎所有的现场都糟破坏,有几次尸体都被搬运过不止一两次,就算有头发也可能在移动中弄丢了。昨天我们都在山上,现场都差点不能保护,有的村民想帮忙,有的村民太紧张,造成很多混乱。但这也不能怪他们,事情发生实在太突然。”
然后他又想赶黎绪回去,既然黎绪没去过陈家坞,头发不是在她自己身上某个地方找到的,就没必要再担心她,所以几次要安排车子送她走。黎绪退让着跟他商量,说她只在局里看看材料,不跑到村里去,可不可以。
即使这样常坤也不肯,因为他太了解她一根筋的脾气,清楚只要让她参与进来,她一定会越钻越深,到那时再想把她赶回家,就不可能了。
两个人僵持不下,老苗打圆场,哄着他们出去吃早饭,聊起他想开间花店的打算,说已经在托人找店面,等退休就有事情做了。他说他不会做生意,如果黎绪愿意的话,到时候去帮他打点。黎绪满心喜悦地应下,倒不是因为她喜欢照管一间花店,而是因为那是老苗喜欢的事情,而老苗又是在奉承黎淑贞的喜好,黎绪觉得,只要老苗办理完退休手续,把花店开起来,他还是有希望变成自己亲人的。她太希望老苗做她的亲人了。他待她那么好那么好,填满了她对一个父亲所有的向往。
后来花店确实是开起来了,老苗看定的店面,倾注他大部分积蓄,可他没能活到花店开业的那天。黎绪说我有时候坐在店里,如果外面下雨,就会东想西想瞎想,想想老苗的灵魂会不会回来这里看看。
那天四个人在公安局对面的早餐铺里吃着早饭,石玲和常坤几乎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倒是老苗和黎绪有说有笑。然后常坤接了个电话,神情和脾气瞬间都奓了,连账都来不及结就叫老苗和石玲走,一辆警车叫嚣着停在早餐店门口,黎绪紧随他们后面扒着门想往上爬可是常坤不让,常坤吼着叫她回去,她不肯,还是死死扒住车门,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常坤说:“有个记者死了。”
黎绪的脑袋当场轰了一下,有种要死过去的感觉。
常坤赶紧解释说:“不是程莉莉,是电视台的一个记者。”
黎绪的心稍微往回落了点,但还是紧张得要命,差点站不稳,两只手却还死死扒着车门不肯放。
她得去看看,是哪个记者,又是怎么死的。
她还得看看,这个死掉的记者身上,有没有那种又黑又长的头发。
302、死掉的记者()
常坤终究拗不过黎绪的驴脾气,只能让她跟着去,一路上脸色都难看得要命,黎绪却完全当他是空气。
黎绪坐在车里的时候还攥紧拳头惊魂未定。她跟我说那时的惊魂未定里面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自私的,她当时的念头是如果程莉莉死了,她自己会不会死,毕竟昨天晚上她们同处一室同睡一床甚至喝过同一杯水。如果陈家坞那么多次死亡的原因是中毒或者瘟疫,那她就很有可能中招。
在什么都没有确定之前,就什么都有可能。
她苦笑着跟我说,只要生而为人,哪怕经历过再多次的生死交关,对死亡这件事情,还是畏惧的。她说所有的玩世不恭,所有女痞子的性情,所有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豁达,都他妈是伪装,说白了就是要面子罢了,不想让人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怕死。
可说到底,怕死真的是人之常情啊,除了那些走投无路的、活不下去非得自寻死路的,好好的人,哪个不怕死呢。
常坤所说的那个死掉的记者叫田明,二十六岁,是电视台的实习记者,尸体是公安局里安排好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警察发现的,法医判断死亡时间是早上六点到八点之间,猝死。死状和昨天死掉的陈家坞村民相似,身体蜷曲,双手紧箍脖子,表情狰狞,眼睛充血眼珠暴凸。
尸体穿着一条宽松平角内裤,脸朝内侧,被子掉在地上,床单被褥都乱得一塌糊涂,看得出死前几分钟非常痛苦,曾剧烈扭动。
正在搜证的鉴证科工作人员中有一个年长些的叹口气说,这是唯一一个保护完好的现场。
黎绪站在卧室外面,没有进去干扰警察工作,看了一会,突然凑近石玲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话。
石玲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办了,走到里面将黎绪的话转述给法医,法医脸上也浮起疑惑的表情,但还是犹豫着照做:走到床边,脱下手套,轻轻地、快速地碰了一下尸体的手。
这是很不应该的,但他还是照做了。就像二十四小时派人秘密监视从陈家坞回来的记者一样,很不应该,但还不是做了?可见有些事情,违规是唯一的处理办法。
法医觉得刚才那一下触碰太敷衍,未必能有对的结论,所以再次触碰了尸体的手,这次皮肤接触的时间比较长,能够得出准确的结论:尸体双手的温度没有太大异样。
黎绪不由松了口气,虽然自己也不清楚程莉莉双手的温度跟陈家坞的死亡事件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如果眼前这个死掉的记者手温正常的话,至少能意味着体温不是死亡前的共同症状。
但是这个命案现场没有最重要的那样物件。
头发。
没有头发。
鉴证人员一寸一毫地检查,连死者扔在脏衣篮里的内裤、袜子都仔细翻看过,确实没有找到那种特殊的头发。
黎绪没觉得太奇怪。
离开田明的住处以后,常坤再一次要送黎绪回家,态度比之前更坚决,但黎绪仍旧不答应。常坤说你想想你的母亲,她要是知道了,该是什么反应。她略微想了想就笑了,知道他是对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对的,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往对的那个方向去努力。她问常坤为什么要负责这件案子,常坤暴跳如雷说他是警察,没有选择。黎绪就冷笑,是吗?是没有选择吗?他沉默,把眼睛都垂下去了。
她知道他是有选择的。
黎绪刚才在局里听见几个人悄声说常坤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可他不走。这个男人,干了十几年的刑警,立功无数,被歹徒打伤过还挨过两次枪子,结果只混到几枚勋章和刑警大队队长的职位,老婆带着孩子跑掉,母亲在他因工受伤昏迷期间心脏病突发去世。如今终于可以往高枝上去了,却不走,到底为什么?
她猜测常坤背着一身十字架继续干下去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除了做刑警抓恶人以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吧。或者,只是一种逃避,用做在别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去逃避某些自己无法理解的现实,就像黎绪现在一门心思想进入这个案件以逃避黎淑贞逼迫她去当老师的现实。
四目相对的某个瞬间,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曾经是真的爱过或者现在仍旧爱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他愿意的话,也许他们还可以捡起之前被黎淑贞斩断的恋情。
而且这次,如果真能再踏出那一步,哪怕黎淑贞死在她面前,她都不想放手了。
可是,谁知道呢。
她又坐回警车里,挨着老苗,让他握着自己的手,因为她控制不了双手的颤抖,类似于恐惧的反应。
回公安局的路上,常坤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看上去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