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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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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纲之前准备的说辞一下子就全无用处了,他原打算说是吕其正供出了吕婕妤——然而现在这个说法完全站不住,他一下子额头就出了汗水。

    皇帝似乎没有再问他的意思,只是道:“这个案子啊,宫里头掩着盖着就行了,传到外头去,再传到朝鲜去,叫人看看朕的后宫,乱得一团糟,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你纪纲有这个孝心,朕知道了,朕也同你说,不是朕不信你,朕的苦衷说明白了,你听明白的话,就把吕其正送到马云手上罢。”

    纪纲似乎神魂不属地离开了,而皇帝手中的药碗被磕在红木案几上,发出了沉闷而令人惊卒的响声。

    这个案子很快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证人,这个人是朝鲜一个姓吕的商人的女儿,因此被称呼为吕贾,她本籍商人,当初朝鲜选秀的时候,在城及各道、府、州、郡县文武两班并军民之家,尽情选拣到女儿一名,待候进献。而又从商籍、贱籍之中,选择了一些人,专门伺候这些秀女,因为朝鲜等级制度比中国严苛许多,中国贱籍之人若是得幸,可以摆脱贱籍,而朝鲜的贱籍即使得幸,也不能摆脱贱籍,一级与一级之间,差距巨大,等级森严——这就是为什么吕婕妤为两班勋贵出身,可以尽情取笑权氏的平民身份,即使权氏的位置比她高许多。

    这位吕贾,原先伺候吕婕妤,但是有一次皇帝临幸了她,于是据她所说,是受到了吕婕妤的很多刁难,于是她恳请王贵妃将她换了一个宫居住,跑到了李昭仪那里,李昭仪也是朝鲜人,据说相处地还算可以。

    这个吕贾,在这一次的案子中居然被略了过去,因为大家居然都忘了她曾在吕婕妤的宫中住过——

    而吕贾自己交代,说她在吕婕妤的宫中的时候,曾经听到吕婕妤吩咐她宫中的宦官金得,去宫外面买砒霜,给权氏下在了茶汤之中,这是永乐七年一月的事情。

    从那个时候买砒霜,一直到现在权妃薨逝,应该可以被认定为是慢性投毒案,但是究竟是如何下的毒呢?

    吕贾说,吕婕妤身边的宦官金得,和权妃身边的宦官金良,是一对亲兄弟,都是从高丽来的,而没有被阉割之前,曾经在吕婕妤的娘家,也就是护军吕贵真家里做奴仆,吕贵真送女儿来大明,害怕身边没什么服侍之人,就将这一对兄弟送给了吕婕妤,然而到了大明的宫廷之中,就被打散了,金良被派去服侍了权妃。

    但是金良一直听吕婕妤的话,包括从弟弟那里取来砒霜,下在权氏的茶汤之中。

    而她同时指出了金得一直购买砒霜的银匠的居所,在东安门锣鼓巷最深的一处院子里——而派出去的人发现果然有一家银匠,也的确出售砒霜。

    这个证据出来,似乎可以结案了——然而让马云苦恼的是,宦官金良、金得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购买砒霜,即使被打得几乎不成人形了也不认。而吕婕妤更是不认自己下毒杀害权氏,在听完吕贾的指证后,又骂她诬陷自己。

    马云是觉得不管他们招不招,事实真相都已经大白了,唯恨他在用刑这方面,比锦衣卫差得远,撬不开他们的口——而另一个查案的海童,似乎颇有疑虑。

    “怎么,”马云见他还盯着一摞口供看着,就道:“还有疑问?”

    “太多了,”海童目光深邃,“太多了。”

    “你说说,”马云好笑道:“哪儿还有疑问?人证有没有,物证有没有,动机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四角俱全了!”

    这四角俱全,本是锦衣卫的办案准则,然而自从毛骧之后,这些东西,早都不复存在了。

    海童就道:“那我来问你,给权妃看病的这些太医,当初下狱的时候,是一个月前,他们自知必死,为何没有一个人告发权氏是中毒而死?为什么等到这案子爆发了,才争先恐后说了权妃死亡的种种疑点,又全部推翻了自己亲手写下的医案?”

    “为何你我将权妃、吕婕妤的宫人审讯遍了,动了无数酷刑,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银匠在何处,”海童继续发问道:“有几个熬不住酷刑的,随便指认了地方,根本就不是银匠所在的地方。这宫人吕贾指认的金得,从始至终都否认去买过砒霜?”

    “第三就是我要说的最重要的一点,”海童道:“吕婕妤自恃出身好,对权妃颇多嘲讽,她手下的宫人,也常常讥讽权氏宫人,我看了这些口供,她们的对骂很精彩啊,而且都口不择言——”

第八十六章 阴私() 
“你看,吕婕妤宫中的两个宫人骂过权妃,”海童指着口供之中的词句:“说下辈子托生老猪狗,这样恶毒难听——吵起来的时候,说你家娘娘合该死了,说什么扎瞎了眼睛,批其脸颊,学汉朝的吕太后,做人彘出来,如此种种。”

    “但是这就像是市井之人互骂一样,官府不能因此真以为人就是这么死了,也不能因此而定罪。”海童道:“如果朴氏说一句用砒霜研成末子,给权妃喝了是真的,那这宫人李氏、王氏所说的是否是真呢?她们是否扎了权妃的眼睛,面批了她呢?”

    “李氏、王氏说的是假,”马云道:“但是朴氏一定说的是真,因为的确有银匠,有砒霜啊!”

    海童摇了摇头,如今一切的根据,全在宫人吕贾口中,吕贾的话,有多少可信的地方呢?

    很快开始提审银匠,这名银匠禁不住拷打,承认的确有中贵人和宫女从他这里买了砒霜去,叫他去辨认金得,他开始说不是,后来又说不记得了,最后就说是。

    马云拿了银匠的口供,来到了宦官金得的刑房之中。他凝视着这个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人,叹了口气道:“银匠已经指认你从他那里买了砒霜,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没有,”金得还能听进去话,奄奄一息还能说出话来:“没有!”

    “其实我也觉得你没有,”马云道:“被打成这样,还不承认的,应该也是的确没有做了。但是,我问你其他一件事——你将从吕婕妤之叔父吕其正那里得来的淫秽春宫图,并角先生之类的东西,都藏在了哪儿了?”

    金得浑身开始发抖起来,他呜呜乱叫着,蜷缩成了一团,手脚之上的镣铐发出冰冷而悦耳的碰击声。

    纪纲从吕其正那里搜出来一堆这样恶心的东西,这些东西吕其正承认是通过宦官金得供给了宫里的吕婕妤,纪纲得到的消息是“吕婕妤祸乱宫闱”,也从吕其正这里得到了印证——然而谁想到这是一桩投毒案呢,马云发现他在投毒案上尺寸难进,只好从这一桩风化案子上入手了。

    “说罢,”马云和气道:“我在吕婕妤的宫中没有搜出这些东西来,想来你听到了风声,将这些东西放到了别处,但是你也知道这宫里不是随便挖了坑就能埋东西的地方,你不说,就只好大搜六宫了,找是肯定能找出来的,只不过多费些时间罢了。”

    “圣上有痿症,时好时坏,”马云凑近了他,小声却平静道:“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知道,都清楚。你也渐渐清楚了,不是吗?可是后宫平平静静地,大家都能过,怎么就你家吕婕妤,这般不能过呢?”

    金得蜷缩成一团,一直在晃动着,眼白之中泛出深深的恐惧来。

    “触到逆鳞了知不知道,”马云道:“投毒案和风化案,说个实话,你要是承认投了毒,死也就死你们一宫的人。我要是把这些东西搜出来,你们朝鲜来的贡女,不管如今做到了多大的位置上,都能被拉下来,一个活口都没有。”

    金得很快就承受不住了,他招认了投毒案,并且将一应淫秽后宫的东西的存放地点也说了出来,居然在任顺妃的宫中,马云就去了一趟顺妃的宫里,将一个大箱子提了出来,然后很快这个箱子就被他带出了宫墙之外,宫里面,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然而张昭华知道。

    从当初张贵妃的寿筵上,吕婕妤借故将玉姐儿赶到大太阳底下,生生晒了半个时辰,张昭华就记住了她——上一个被张昭华记在心里的人是何福,如今何福已经自杀,赵王妃因无子被废,落发为尼进入了庵中修行。

    张昭华不仅在宫里探查吕婕妤的阴私,且让谢川在宫外也开始了查探,说实话,就只要吕婕妤够清白,能顶得住,张昭华想要设计陷害,也抓不到把柄。问题是在后宫这么久,这些妃嫔,手里根本不能说是很清白,有些犯禁的东西是存在的,而整个内宫严防死守,也根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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