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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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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泽川说:“回禀皇上,葛叔是在等大内里的福公公。”

    “他是得了谁的命令?”

    沈泽川顿了顿,叩下去,说:“是罪臣的命令。”

    咸德帝咳了几声,说:“你被幽禁于昭罪寺,每月自有大内拨发吃穿用物。你怎么会与小福子有了干系?”

    “皇上垂爱,准罪臣在昭罪寺中面壁思过。皇上不仅施以圣恩,还赐予了饭食。只是近些日子,罪臣风寒缠身,和着早年的旧疾一起,每日越发难以起身。”沈泽川说到此处,似是伤怀,“大内虽拨了饭食,却没有药物。葛叔在昭罪寺中当值已久,见罪臣可怜,便求了出宫采办的福公公,为罪臣向大内讨了些药。有了此次,罪臣托葛叔求一求福公公,为罪臣置办些福油灯。”

    “你家中无人。”太后问,“要那祈福用的福油灯做什么?”

    “罪臣自知罪责滔天,在寺中为皇上和太后日夜灯祈,也在为中博茶石一战中的忠魂烈士们日夜诵经。”沈泽川说得虔诚,又道,“罪臣在寺中种了些菜蔬,托葛叔鬻于早市,换得了几枚钱。罪臣病已如此,与其拿钱买药,不如换作福油灯。”

    太后长叹:“你虽有罪,却也不是罪无可恕。”

    咸德帝疲倦敛眸,说:“小福子如今已死,你可知他素来与谁有过节?”

    沈泽川摇头,低声说:“罪臣虽斗胆托了福公公买灯,却从未与福公公见过面、传过信。”

    “那你呢。”咸德帝示意纪纲,“你说,他平日里,有没有提过什么?”

    纪纲不敢直面皇帝,如同寻常杂役一般又惊又怕地回答:“回皇上的话,福公公平日出宫皆为采办,行程忙碌,多是打发身边伺候的人见小人。”

    咸德帝听到此处,似是自嘲,瞥了眼泥塑木雕般的潘如贵。

    纪纲接着说:“只有一回,小人在轿前迎福公公时,听着福公公与左右说什么殿下恼羞成怒,要寻他麻烦。小人当时着急把置办福油灯的银钱交给福公公,故而凑近了许多。只是福公公那日也事务繁忙,便让小人今日来西苑等着他,这才有了军爷们见着小人在池边徘徊一事。”

    潘如贵说:“你可听清楚了,是‘殿下’,不是别的什么人?”

    纪纲连连磕头,说:“不敢欺瞒皇上,那日集市,见着小人的人有许多,只要问一问,便知小人没有说假话。”

    咸德帝久不出声,屋内药味甚重。太后用帕掩了掩口鼻,倾身过去,对咸德帝说:“皇上,小福子之死,到底有没有预谋,不能只听萧驰野一面之词。此案就发生在圣驾几步之外,若真如此人所言,是楚王要小福子的命,那萧驰野又何必这样百般搪塞?”

    “皇上。”潘如贵也轻声说,“小福子命不足惜,若楚王因着私怨杀了他,那倒罢了,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皇上出宫的日子少,可小福子出宫的日子多,楚王为何不挑别的日子,非得在今天呢?”

    咸德帝忽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拨开潘如贵的手,自己用帕子擦拭了血迹,谁也不看,说:“建恒乃是朕的亲弟弟,他什么脾性,朕最明白。这案子既然已经如此,就让纪雷结了。全系小福子狗仗人势,僭越礼法,惹人怨妒所至。罚阿野在府中禁足半月,罚纪雷和奚固安三月俸禄!潘如贵,你去传话,说完就让他们散了吧。”

    “这……”潘如贵看向太后。

    太后不说话。

    咸德帝便望向太后,言辞恳切:“母后,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秋季将近,边陲不稳,互市摩擦日渐繁多。离北,启东,边郡,都需要安定军心。此刻追查,若是牵扯众多,误伤了边陲,苦的就是黎明百姓。中博之痛虽已过去,中博之耻却尚未雪洗。母后,此案不宜久拖,唯恐伤了人心。”

    太后面露关切,替咸德帝掖了被子,说:“皇上病体未愈,却仍旧操心国事,此乃江山社稷之福。潘如贵,你去吧。”

    潘如贵应声,缓缓退出门去。

    太后又说:“依照哀家来看,这沈氏第八子一心悔改,与那沈卫截然不同,是个可以用的孩子。”

    咸德帝说:“他身子不好,怕也担不了什么差职,还是待在寺中静养吧。”

    太后却缓缓放下手,说:“皇上说得在理。可人已经出来了,再这么无缘无故地打发回去,难免惹人猜疑此案。那岂不是与皇上所求背道而驰?”

    咸德帝便笑了笑,转头对沈泽川说:“太后爱重,你日后可要铭记于心,不要赴了你那不忠不孝的父亲旧尘。就去锦衣卫吧,十二所轻重不同,自然有你能做的事情。”

    沈泽川伏身叩了头,谢了龙恩。

    待人都离开后,咸德帝伏在床沿,将适才喝下的药尽数呕了出来,他盖在手上的被已被拧得皱巴。屋内灯烛昏暗,咸德帝面色发青,已然是重病之态。

    太后由潘如贵扶着,走在水廊上。花香漪捧着新采的芙蓉,与侍奉的丫鬟们远远跟在后面。

    “皇上自打上回病后,越发独断专横了。”太后走得缓慢,说,“重病之人,如何还能操劳国事。”

    “所谓病来如山倒。”潘如贵说,“皇上也是着急了。”

    “当年哀家选了建云,是看重他温雅恭顺。这些年里,他虽然一直病着,却也算是尽心尽力。”太后看了看潘如贵,说,“可谁承想,他这般畏惧萧家。每每抉择之时,总想谁也不得罪了去,可世间哪有那般如意的事情。”

    “这阒都里边的事,到底得听您的吩咐。”潘如贵说,“等过些日子,魏嫔娘娘得了子,太后便再无须忧愁了。”

    太后翻手,轻轻拍了拍潘如贵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魏嫔得子之前,皇上的身体,就还须你时时看顾着了。”

    “得了太后的令,”潘如贵说,“奴婢仔细着呢。”

    * * *

    沈泽川出来,外边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和纪纲一前一后地下了阶,看见萧驰野正策马离开。

    “禁军不是废了吗?”沈泽川看着萧驰野的腰部与腿部,说,“但看他这模样,分明是没落下功夫。”

    “擅骑射。”纪纲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就是没交过手,不知这小子力道如何。若是他五年前就已经能拉开苍天大弓,而今只怕力气更甚。川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与他交手。”

    沈泽川不答,却不防那已经快要转过街角的人忽然勒马掉头,直直地对着他打马而来。

    沈泽川只看着萧驰野,不躲也不让。萧驰野马到跟前,猛地擦过他。沈泽川的袖袍被风鼓动起来,片刻后又垂了下去。

    “这案子与你什么干系。”萧驰野的马绕着沈泽川转了一转。

    “与我没干系。”沈泽川又对他笑,“却是与二公子干系大了。”

    “潘如贵失了狗,我栽了头。今日谁都没得的好处,偏偏叫你给捡着了。”萧驰野从马背上俯身来看他,“怎么命硬的人,运气也这般好?”

    “这是沾了二公子的贵气。”沈泽川也看着他,谦逊地说,“若不是二公子出手,我哪能出来呢?”

    萧驰野目光里渗着凉意,他说:“你消息灵通啊。”

    “一点小把戏。”沈泽川说道。

    萧驰野看着天色,海东青抓了只雀回来,正盘在上空求赏。

    “出来了也无妨。”萧驰野打了哨,海东青立即落在瓦上,蹬着雀,撕了个稀巴烂。他再看向沈泽川,“阒都这么大,总要找着乐子玩。”

    “贵人就是贵人,”沈泽川说,“乐子找的也与别人不同,吃喝|嫖|赌一概不在眼中,非得与人玩。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有我陪二公子,那多无趣。”

    “我看着你,”萧驰野捏着马鞭,扯了嘴角,“就觉得很有乐趣,还要别人掺和什么。”

    沈泽川说:“这怎么受得起?我为二公子找了许多朋友呢。”

    “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萧驰野收回目光,“锦衣卫是个好前程,纪雷那般爱重你,想必会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沈泽川轻笑出声,他看着萧驰野,眼里都浸着笑,温声说:“你我皆是池鱼笼鸟。我有个好前程,你不也处在安乐乡?我了无牵挂,孑然自在。二公子,你也行么?”

    两侧灯笼高悬,衬得沈泽川愈发美如冠玉。海东青啖完血肉,落回萧驰野的肩头。

    “既然是池鱼笼鸟,”萧驰野掸了海东青羽间的灰,“还装什么自在呢。”

    * * *

    晚上沈泽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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